第四回 魏侍郎惊听连环计 冯公公潜访学士府[第1页/共11页]
“唔,好香!”高拱耸耸鼻子,禁不住吞了一口涎水,夹起一小块放在嘴中,公然肥而不腻,香而有味。他让高福把侍立门外的店老板喊了出去,问道:“你这猪头肉是如何制作的?”
“我这些时不在家,你辛苦了。”
至此,两民气机已经融会一处,当下又说了很多朝廷宫闱秘事,并会商大政方略,在此按下不表。
冯保实在把那女子汲引了一番,倒是杜口不谈两人斗琴的事,一屋子情面感都被他挑逗起来。游七忍不住插嘴问道:“冯公公,蒋心莲琴艺如此之高,不知您老如何对于。”
张居正大惊失容:“竟会有这等事?”
魏学曾回道:“渎职能够罚俸、能够升级、能够另换位置,断不致丢了乌纱帽。何况李延还是元辅的门人,对门人惩罚如此峻厉,何故皋牢民气?再说替代李延的殷正茂,也不是甚么循吏良臣。现在这件事在都城里头已被炒得沸沸扬扬……”魏学曾还欲说下去,俄然一眼瞥见高拱脸拉得老长,便打住了话头。
“我家主子神息调摄伏贴,然后悄悄伸手往那筝上一探,悠悠一声响,像是有人在空濛静夜往那三万顷太湖水中丢了一颗石子。就这一下,我看到蒋心莲的神采都变了,她毕竟是江南第一丝竹妙手哇,晓得这悄悄一拨已入化境。我家主枪弹的是《平湖秋月》,他弹完这一曲,世人像被邪术定住了,半晌都吱声不得,蒋心莲更做得绝,当即命令跟从的琴童把那张敬爱的古筝摔成碎片,她满面惭愧地说:‘听了冯公公这一曲,我毕生再也不复鼓琴了。’说完,也不管我家主子再三挽留,独自去了。”
却说到了薰风阁后,高福早把统统安排安妥,店老板亲身出店驱逐,凑趣不尽地把他们领到楼上一处罗绮合座、宫灯灿烂的雅间。洗手净面以后,七大碗八大盘各色菜肴也就在瞬息间摆满一桌。中间一个尺二见方的花钿髹漆木盒里,盛满了刚起蒸锅的热气腾腾的猪头肉,一片片通红透亮,切得极薄。
“问得好——好就幸亏‘公开’二字。”高拱因为镇静,已是一头热汗,他随便撩起一品仙鹤官袍上绣有四爪金龙的长袖举到额头一阵乱揩,然后凑过身子,双眸炯炯盯着魏学曾问道,“古往今来,你何曾见过哪一名官员敢公开贪墨?”
“我是说过,那是用心说给张居正听的,我就晓得他会把这句话传出去。但是,口说无凭,以字为证。你在哪一道公文上看到我同意殷正茂私吞军饷?”
“这是甚么?”张居正问。
论春秋,冯保比张居正大了四五岁,但因是个不男不女的身子,加上保养得好,一张白净圆胖的脸上竟没有半点皱纹,看上去比张居正显得年青。就张居正的问话,冯保一边品茶,一边答道:“是有这么回事儿,唔——就是和高胡子在东暖阁闹了个大不镇静的第三天,那女子叫甚么来着?”他偏头问徐爵。
张居正“哦”了一声,一股思乡之情不由油但是生。张居正的先祖一向能够追溯到元朝末年的张关保。张关保是安徽凤阳人,与明太祖是同亲,明太祖起事时,张关保也跟着当了一个兵士,厥后在大将军徐达的麾下当了一名下级军官。明朝立国之初,明太祖论功行赏,把张关保封了一个归州长宁所世袭千户,也就入了湖广的军籍。明朝的军籍,不管兵士和官长,都是世袭的。张关保在史册上没有留下甚么功劳,身后葬在宜都。张关保有一个曾孙,叫张诚,因是次子,不能享用世袭的尊荣,是以从归州迁到江陵,这个张诚便是张居正的曾祖。小时候,张居正曾跟着祖父张镇前去宜都祭扫过一次祖茔,自那今后四十年畴昔了,张居正再没有去过宜都。前年,他曾给宜都县令许印峰写过一信,说过“远祖孤茔,辱看重扫拂”的话。殷殷孝心,只能托处所官来完成了。张居正自嘉靖三十三年那次病休回家闲居了三年,至今已有十六年再没有回过江陵,也没有见过父母双亲大人了。固然常有手札来往,但都城离江陵毕竟有三千里之遥。关山隔绝,亲情难觅,不要说侍汤奉药,乃至像祭祖如许的大事,本身也得空插手。想到这一层,张居正心下怏怏,因而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