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回 影袭来魂惊午夜 琴音惆怅泪洒寒秋[第3页/共5页]
“见到老爷,小的放心了。”
在游艺斋看完戏,已是交了子时。大大小小数十乘肩舆,一窝蜂抬出了东华门。这些颇获皇上恩宠的皇亲国戚,在东华门口揖让道别,各自择道儿回家。冯保的八人大轿,最后一个抬出紫禁城。此时夜凉如水,街面上已经灯火阑珊,天幕上疏星闪动,薄薄浮云,半掩着一弯寒月。不知那边的寺庙里,间或传来一两声悠远深沉的梵钟,更是平增了都城的幽深与奥秘。冯保坐在肩舆里头,俄然感到双膝生冷,便拣了一块鹅绒毡盖了膝头,又塞了一个枕垫到腰背面。
“好,老夫现在操琴,你就唱这支曲子。”冯保说着又命张大受,“把统统的宫灯都灭掉,只点一支蜡烛。”
星月洁白、银河横秋;
茂林修竹、玉带清流;
“啊,他哪儿去了?”冯保惊奇地问。
“啊,另有这等事!”冯保怔了好一会儿,又起家在厅堂橐橐走了几步,俄然把脸一横,叮咛道,“备轿!”
“小的平常都走玄武门,在那边被挡后,咱又绕到东华门,也被挡了。”
兰芷是两年前王篆从扬州带返来送给冯保的歌女。她长相姣好且歌喉清澈,是以很得冯保喜好。此时,兰芷就站在客堂的角落里,听得仆人找她,忙从人缝儿里挤出来敛衽施礼,凄然说道:
张鲸情知这么争下去,本身终是处鄙人风,干脆以牙还牙,恶狠狠回敬道:
看破世事,
泛一扁舟;
到夏来只需读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,
“啊?”冯保内心格登一下,自言自语道,“京营兵士,没有皇上的旨令,任何人都不得变更。这个时候既无匪警,又无火患,调京营兵士入城干甚么?”
“兰芷,老夫教你《四时乐》这支曲儿,先前你如何唱,都感觉不对味儿,彻夜里,你总算唱出情性儿来了。”
一曲奏罢,几案上那一支茕茕独照的蜡烛已是燃去大半。冯保双手按着琴几怔忡半天,既不昂首,也不说话。很久,他才抬了抬眼皮,透过寒微的火苗,看到客堂表里影影绰绰到处跪满了仆人仆人,他缓缓站起家来对张大受说:
“亮了。他们说彻夜有甚么牌子都不让进。”
冯保嗤的一声嘲笑,厉声说道:“你花重资托人去云南买缅铃送给皇上,如此勾引圣君废弛法纪的奸佞,有何资格站在老夫面前说话!”
冯保瞧着她眼圈儿红红的,笑道:“死别尚不成悲,生离又算甚么,把你那眼泪擦擦吧。”等着兰芷拭了眼角儿,冯保又道:“兰芷,前次老夫教你的《四时乐》,还记得吗?”
张大受回道:“小的发觉这些非常后,曾骑了一匹马,想去紫禁城找您。但是在门口被守门的兵士挡住不让进,说彻夜里宫里头演戏,一应闲杂人等都不让进。”
“老公公,本监没有工夫听你罗唣。你也看清了,咱身边站的都是京营的兵士。皇上给他们的任务,就是护送你到通州张家湾船埠,那边早为你备下了一只官船,送你到南京。”
寄身清流,
恰好落在别人后。
冯保吸了吸鼻子,闻着令人镇静的异香,又问:“兰芷呢,怎不见她?”
雪压山头、梅占魁首,
梅雪争春,闲持酒一瓯。
六合悠游。
自下午将李太后送回慈宁宫后,冯保又马不断蹄赶到棋盘街姑苏会馆看梨园子彩排,检查早晨演出的剧目。然后再回到游艺斋检察戏台子,给皇上请的皇亲们设座儿,备茶点,总之是事无大小必得亲身安排。比及梨园子开锣,他已累得一摊泥似的。即便如许,他也不能找个处所躺一会儿,还得服侍着太后与皇上,人前人后安排照顾。能够说是别人看戏,他在看人。冯保让梨园子筹办了两本戏,但是一本刚演完,皇上就叨教太后,说夜色已深,是否该让皇亲们回家了。李太后看戏本在瘾头上,但念着宫里的端方,皇亲们进入大内后宫,子时前必得退出,遂同意皇上的建议,让梨园子罢了丝竹锣鼓。看到皇亲们个个离座儿谢恩告别,皇上特地走到冯保跟前,体贴肠说:“大伴,你忙乎了一天,也该早点归去安息。”冯保心下打动,趁机说道:“皇上,按太后的懿旨,明儿个老奴就传旨张鲸,免了他的秉笔寺人,发往南京,您看是否安妥?”皇上答道:“就按太后说的办,明日上值,你先来乾清宫取旨。”说罢又催着他回家安息。冯保这才回到司礼监坐轿,既镇静又倦怠地分开了紫禁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