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回 演蛤蟆戏天子罚跪 说舍利珠内相谗言[第1页/共10页]
朱翊钧说这番话时,常日的稚气与玩皮都尽行收敛,换成满脸的严厉。特别难能宝贵的是,他层次清楚,提出的措置定见,即不悖情面又保护皇家庄严。李贵妃并没有因本身的定见被儿子反对而活力。相反,她显得非常欢畅。只见她此时眼睛大放光彩,以赞美的口气问冯保:
冯保这连续几个反问,顿时把李贵妃问得目瞪口呆。她没有想到如此清楚明白的一桩案子的措置中,竟埋没了这么深的诡计。设若她的夫君——隆庆天子身后令名不保,那么先人该以多么样的目光看她?她的刚登天子位的儿子,岂不成了色魔的后代?如此想来,李贵妃心中打过一阵寒噤。不由得非常佩服张居正的深沉练达,洞察秋毫。她接着问道:
“关于礼部这道公折,张先生又有何观点?”
“把这两道折子发还内阁,看高拱如何票拟便知。”
李贵妃接过只看了看题目,便退还给冯保,说了一个字:“念。”
冯保也正自惊奇,这个刚才还在罚跪的调皮孩子,十岁的皇上,为何能如此得体的措置事体。见李贵妃发问,赶紧起家答复:
“冯公公,你也是有佛根的人啊,”李贵妃感慨地说,“没有你,这串菩提达摩佛珠,如何会到我手中。”
“张先生的阐发句句都有事理。”李贵妃既像喃喃自语,又像是对冯公公陈述,“现在看来,刑部礼部两道折子,确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,高拱久居内阁,应当晓得此中的短长。他究竟是不是用心而为,一时还难以结论。”
“哦,抄本呢?”
“太后不会同意的。”
“启禀娘娘,先帝在时,主子就是高拱的眼中钉。他保举孟冲出掌司礼监,孟冲做了甚么功德?从奴儿花花到妖道王九思,尽把先帝往正道上引……”
每次旁观,朱翊钧都显得非常镇静。皆因他对此中的奇妙百思不得其解,问客用,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以是然。
“出去吧。”冯保没好气地号召。
“恰是,”李贵妃看了看手中这串披发着幽幽蓝光的念珠,猜想冯保这时候提起这件事,是不是想邀功请赏,因而说话的口气显得更加亲热,“冯公公给我送来这么贵重的礼品,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呐。”
孙海一笑说:“回万岁爷,这癞蛤蟆没长人耳朵,不懂人话,同它活力也是白生的。”
冯保说罢,唤人把那把金茶壶送了出去。李贵妃接过来几次看过,不由勾起对旧事的回想:隆庆元年,穆宗即位时下旨内宫银作局制作了二十把金茶壶,用以犒赏嫔妃。恭妃是穆宗第一次诏封八位妃子中的一名,故也得了一把金茶壶。现在,穆宗方才龙驭上宾,恭妃就要拿这把金茶壶出去典当给父亲治病,李贵妃内心很不是滋味。她倒不是抱怨恭妃寡情薄义,不珍惜先帝夫君的犒赏,而是将心比心,对恭妃寄予深深的怜悯。穆宗即位今后,对宫内各色人等的犒赏非常之少,嫔妃们暗里有些群情,却又不敢向皇上提出来,不要说她们蓄私房钱,就是头面金饰,也有两年多没有添置,为了这件事,宫府之间还闹了很多冲突。一想起这些旧事,李贵妃禁不住唉声感喟,数落了一回,她把那把金茶壶递给冯保,叮咛说:“这件事不能怪恭妃,她也是穷得没体例,这把金茶壶还是让她拿回娘家吧,她父亲治病要紧。”
“有。”冯保奏道:“明天,在恭妃寓所当差的一名内侍出宫,门人看他怀中鼓鼓囊囊的,神采又不大仇家,就把他拦下了,一搜,从他怀里搜出一把金茶壶来。当即就把他拿到内宫监扣问,他招认说是恭妃娘娘让他送出宫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