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 萃六州之铁,不能铸此一错[第5页/共6页]
"中堂也莫难受了,这都怪我们的命不好。"张光藻说。
丁日昌在途中便给朝廷上折,奏报:"自古以来,局外之群情不谅局中之艰巨,然一唱百和,亦足以荧视听而挠大计,卒之局势分裂,国度受无穷之累,而局外不与其祸,反得力持清议之名。臣每读书至此,不由痛哭流涕。"他一到天津,便大张旗鼓地重修教堂,补葺育婴堂,酷刑审判在逃职员,好言安抚洋人,全然不顾清议言论,大刀阔斧地推行本身的企图。天津士民大家骂他"丁鬼子"、"丁小人"。又四周张贴无头布告,揭露他在苏抚任上贪污纳贿的犯警情事。丁日昌全不在乎,一笑置之。他对身边的人说:"仕进的谁不被人骂?官越大,骂的人越多。宰相肚里能撑船,他骂他的,我行我的。"他又为曾国藩请来两个洋大夫,给他治眩晕,治目疾,安慰他放心养病,天塌下来都不要管,统统事都由他顶着,杀头放逐他不怕。
"明天是三位进京受审的日子,大师的内心都不好过,也偶然喝酒,老夫借这个情势,不过说几句话罢了。我敬各位三杯酒,各位都不要推让,且听我说说内心话。我先请大师都把手中的这杯酒喝了。"世人都不敢推让,只得喝下。丁启睿说:"老中堂,您坐下说吧!"大师都说:"请老中堂坐下。""都坐下吧!"曾国藩坐下,也号召大师坐下,然后沉重地说,"老夫奉太后、皇上之命,来天津措置民教之案,感慨很多,经验很多,懊悔很多。"说到这里,曾国藩停下,拿起手绢揉了揉昏花的眼睛。昔日那两只给人印象极深的三角眼,因为眼皮的败坏、眼角的多皱,更因右目无光、左目目力微小,而变得如同两只干死的小泥鳅。他现在手绢已不能斯须离手,过一会儿便得擦擦,不然眼角黏糊,人物莫辨了。不要说离职的前任,就是在职的现任也都苦衷重重的,大师悄悄地听着曾国藩沙哑衰老的襟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