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7章 城[第2页/共5页]
我也放下了吃的,接着喝茶。看着那团又勃勃燃烧起来的火焰,我想接着讲我们的故事。如果雨和火这对朋友听厌了我上午的唠叨,就让安草儿拿进希楞柱的桦皮篓里的东西来听吧,我想它们被遗落下来,必然有甚么事情要做的。那么就让狍皮袜子、花手帕、小酒壶、鹿骨项链和鹿铃来接着听这个故事吧!
中午
尼都萨满倾泻给达玛拉的热忱,在最后两年是
安草儿往火塘里添了几块木料,那是用风倒木劈出的柴火。我们向来不砍伐鲜树作为烧柴,丛林中有很多可烧的东西,比如天然脱落的干枯的树枝,被雷电击中的落空了生命力的树木,以及那些被暴风击倒的树。我们不像厥后进驻山林的那些汉族人,他们爱砍伐那些活得好好的树,把它们劈成小块的木料,垛满了房前屋后,看了让民气疼。我还记得很多年前瓦罗加第一次路过一个汉族人的村庄,看到家家户户门前摞满的木料,他返来忧心肠对我说,他们不但是把树伐了往外运,他们每天还烧活着的树,这林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他们砍光、烧光,到时我们和驯鹿如何活呢瓦罗加是我的第二个男人,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,他看事情是有远见的。那天达吉亚娜调集乌力楞的人,让大师对下山做出表决时,我想起了瓦罗加的话。当我把桦树皮投向的不是妮浩留下来的神鼓,而是火塘的时候,我瞥见了瓦罗加的笑容。他的笑容在火光中。
日本人来了。他们来的那一年,我们乌力楞产生了两件大事,一个是娜杰什卡带着吉兰特和娜拉逃回了额尔古纳河左岸,把孤傲的伊万推动了深渊;另有就是我嫁了一个男人,我的媒人是饥饿。
我们谁也没重视到,尼都萨满在那两年吃山鸡的时候,将拔下的羽毛经心遴选了,汇集起来,悄悄为达玛拉缝了一条裙子。尼都萨满的技术真是好啊,那裙子是用几块藏蓝色的粗布做的里衬,百合花的形状,腰身紧,下摆宽。羽毛的大小和色彩不一,但都是羽根朝上,羽尖朝下,顺着缝下来的。牢固羽毛的线是堪达罕的细筋,它先把羽毛中间的那根草棍一样的茎缠上几道,然后再缝在布上,以是羽毛本身一点也没遭到粉碎,很完整,看上去非常和婉。尼都萨满很会为羽毛安排位置,那些小片的、绒毛精密的、闪现着微微灰色的被放在腰身的处所;再往下是那些不大不小的羽毛,色彩以绿为主,装点着少量的褐色;而到了裙子的下摆和边沿处,他用的是那些泛着黝蓝光芒的羽毛,蓝色中杂糅着点点的黄色,像湖水上泛动的波光。这裙子自上而下看下来也就仿佛由三部分构成了:上部是灰色的河道,中部是绿色的丛林,下部是蓝色的天空。当尼都萨满在林克走后的第三年的春季,把如许一条羽毛裙子送给母亲时,你们都能想到她看到它的时候,是多么的惊奇、欢乐和感激。她捧着那条裙子,说这是她见过的世上最标致的裙子了。她先是在希楞柱里把它平铺在狍皮褥子上,用手悄悄摩挲着,反几次复地看;然后她又把它抱到内里,挂在一棵白桦树上,忽而走远,忽而靠近地看。春日的暖阳把羽毛裙子照得华丽极了,那种美真的能让一个女民气惊肉跳。达玛拉的脸红了,她一遍各处对我说,你的额格都阿玛必然是长着一双神手啊,他如何能做出这么标致的裙子呢!我感觉母亲当时就是一只奔驰着的翘着大尾巴的灰鼠,尼都萨尽是个好猎手,那条羽毛裙子是他专为母亲而设下的“恰日克”夹子。以是当达玛拉穿上它,问我标致不标致的时候,固然我在心底赞叹那裙子是专为她而生的,她穿上后那股久违的芳华和活力又傲岸地昂首了,使她显得非常的端庄和崇高,但我还是冷冷地说,你穿上它像只大山鸡!母亲的脸白了,她有气有力地问我,我现在真的那么让人看不得了我咬着牙,冲她点了点头。达玛拉哭了。她从下午一向哭到傍晚,最后她把这条羽毛裙子收了起来,对我说,留着你嫁人的时候穿吧。再过两年,你或许就用得上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