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树上的眼睛(3)[第1页/共3页]
投资人不投资了,村民的争辩落空了意义,但怒不成遏的副镇长扬言要娘舅承担统统结果。娘舅呢,以胜利者的姿势对副镇长说:“随你,我连命都能够不要,还怕下狱么?”
娘舅的腿就是修银鱼水库的时候断掉的。那年公社书记策动全公社的人在银鱼洞上面修水库,书记说要吃白米饭就得冒死。自古以来,冉姓坝除了凹地里有几丘冷水田,四周山坡都是玉米地。他们不叫玉米,玉米二字太洋气了,他们叫它“苞喔”。地里只出苞喔,那就只能吃苞喔。那些饭量大的人,就叫他苞喔口袋。不常吃的人,偶尔吃一顿还感觉好吃。上甑前用柔嫩津润的大米饭打底,蒸熟后拌一下,吃起来又香又软。一年四时吃苞喔饭但是别的一回事,内里一粒米也没有,玉米面一见风就变硬,吃进嘴里满口钻,要用舌头把它团到牙齿底下才气咀嚼,嚼起来像嚼沙子。嚼得太阳穴发烫,终究嚼软了,用力咽下时眼睛鼓凸,眸子子都要被挤出来似的,眼眶里涌出泪花,喉咙像被甚么东西粗糙地刮了一下,一团坚固的包谷饭这才结壮地落到肚子里去。玉米少有新奇的,收回来就架在炕架上,烘干后再移到楼笆上面储存,不管甚么色彩的玉米全都被熏成黑黄黑黄的苞喔,吃起来有股呛人的烟味儿。
有一次县长来了,站在山坡上发言:“贫下中农同道们,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,坦桑尼亚、阿尔巴尼亚才是我们的好兄弟,我们要和全天下无产阶层连合起来,为束缚全人类而共同斗争!今冬明春,我们大干快干抓反动促出产……”为了听带领发言而歇憩的农夫坐在扁担上或者背篓上,如有所思地卷着叶子烟,懒心无肠地说着家长里短。等他们重新背上泥巴,如何也不成能把背篓里的黄土和束缚全人类联络起来,不晓得这和坦桑尼亚人或者阿尔巴尼亚有甚么干系。你吃你的包喔饭,你帮他们干甚么,说不定你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干活,人家正挖空心机整治你呢。
进屋后,我悬着的心才落下来,他在配房掰玉米。横拿着玉米棒子,往钉了块胶鞋底的木板上用力一搓,玉米粒哗啦地落下来。屋子里一边是玉米粒,一边是玉米棒子,中间没用任何东西隔开,就让它们混在一起。我出来后,他挪动两条板凳走到椅子前,一歪屁股坐到板凳上,再抓住扶手爬到椅子上去,要给我倒水。我忙说本身来。
从娘舅第一天禁止这事开端,村里人就争得不成开交。一派叫道:这个老者有神经病!山庄建好了,村里人打个临工,卖点小菜,或者借势做点买卖,多好的事情呀?另一派则不肯苟同:不要想那些功德,这么多年来,镇里村里,功德落到过你我的头上吗?还不是那些和他们沾亲带故的人才气叨光。水库一旦被挖垮了,净化了,满坝的稻田哪来水灌溉?他干不好了撤走了事,我们但是坐地户,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呀!
从娘舅家出来,我瞥见有人正在测量地形。在娘舅家劈面,将建一座水泥厂,这个厂之前在市内里,嫌排污费太贵,选来选去,看中了冉姓坝储量丰富的石灰岩和黏土岩,决定搬到乡间来。传闻,另有一其中药制药厂,也正在商谈当中。
在接下来的时候里,大表哥没再打电话来,这证明了我的判定,我放心了。
但娘舅能精确了解这些话,不为束缚全人类也得这么干,要不然吃了那么多苞喔饭干甚么?吃了能够不干活么?他以为,活着的奥义就是吃苞喔饭和白米饭,其他都是扯蛋。
可直到走进院子,我才发明他不在树上,并且也没像之前那样在屋檐下编筐。我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,是不是抱病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