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树上的眼睛(3)[第1页/共3页]
有一次县长来了,站在山坡上发言:“贫下中农同道们,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,坦桑尼亚、阿尔巴尼亚才是我们的好兄弟,我们要和全天下无产阶层连合起来,为束缚全人类而共同斗争!今冬明春,我们大干快干抓反动促出产……”为了听带领发言而歇憩的农夫坐在扁担上或者背篓上,如有所思地卷着叶子烟,懒心无肠地说着家长里短。等他们重新背上泥巴,如何也不成能把背篓里的黄土和束缚全人类联络起来,不晓得这和坦桑尼亚人或者阿尔巴尼亚有甚么干系。你吃你的包喔饭,你帮他们干甚么,说不定你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干活,人家正挖空心机整治你呢。
我极力安抚他,应当往宽处想,这些年窜改大,申明社会进步快,村里人有钱了,糊口质量进步了,是功德嘛。
那天大碾子被一块石头顶住了,增加了八小我也没能把它拖翻畴昔。批示长又叫来八小我,三十二小我拉紧绳索,喊了一声“嗨哟”,大碾子一下子滚了过来,肩上的绳索俄然一松,娘舅跌倒在地上,碾子把他的双脚压扁了。送到病院,大夫把他的双脚切掉了。
这时在辣椒厂打工的表哥表嫂返来了。辣椒厂是重庆一个食品厂的分厂,正在搞基建,冉姓坝好多人都在那边做工。
娘舅是拖碾子的,这是最苦的活,工分高。所谓的碾子,是一个庞大的圆柱状水泥墩,用它来把泥土轧平压实。十六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拖着它碾过来碾畴昔,拖一天下来,放下绳索时有种身轻如燕之感,走起路来却像在戏台上一样矫揉造作,脚步太重,而身材太轻了。最吃力的是起步,十六小我一起用力都不可,还得有几个好劳力搭把手。只要持续转动起来,每小我的肩上就会轻松很多。但每天起步的次数太多了,拖畴昔拖过来需求调头就不说了,单是陷进坚固的泥土里的次数就不计其数。新铺的土压实了,压光滑了,拖起来并不难,他们能够像开打趣一样拖着它飞跑。每到这时候他们会哈哈大笑,那些背着土的人也会跟着笑。还没笑够,新的泥土又铺了上去,吃不完的苦头又来了。
“是不是大表哥舍不得钱呀,传闻脱粒机租一天三十。”
“我晓得是功德,可就是忍不住,心头怪怪的。”他说。
我想哪至于判刑下狱,娘舅的做法够不上犯法,法律上讲不通的。我叫大表哥放心,副镇长不过是恐吓人罢了,真要告上法庭,我必然会返来的。我向在故乡事情的同窗探听了一下,他们说镇里的干部是很讨厌我娘舅的,但告状一事,镇里的带体味上的确说过,临时还没甚么详细行动,究竟如何措置,他们也不晓得。
从娘舅第一天禁止这事开端,村里人就争得不成开交。一派叫道:这个老者有神经病!山庄建好了,村里人打个临工,卖点小菜,或者借势做点买卖,多好的事情呀?另一派则不肯苟同:不要想那些功德,这么多年来,镇里村里,功德落到过你我的头上吗?还不是那些和他们沾亲带故的人才气叨光。水库一旦被挖垮了,净化了,满坝的稻田哪来水灌溉?他干不好了撤走了事,我们但是坐地户,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呀!
从娘舅家出来,我瞥见有人正在测量地形。在娘舅家劈面,将建一座水泥厂,这个厂之前在市内里,嫌排污费太贵,选来选去,看中了冉姓坝储量丰富的石灰岩和黏土岩,决定搬到乡间来。传闻,另有一其中药制药厂,也正在商谈当中。
但娘舅能精确了解这些话,不为束缚全人类也得这么干,要不然吃了那么多苞喔饭干甚么?吃了能够不干活么?他以为,活着的奥义就是吃苞喔饭和白米饭,其他都是扯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