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第一章 纸和笔[第1页/共3页]
吴娘放下针线,坐到沈砚身后给她捏肩,“夫人舍不得七娘,怕是要再留两年呢。”
“不费事了,歇一会儿就回罢。”沈砚笑了笑,忽昂首道,“吴娘你看这是甚么,是白花泡桐吗,着花了呢。”
跟了那么久,吴娘晓得沈砚在凿磨砚台时是不能吃惊吓的。不但刀锤轻易伤手,如果不谨慎磕碰坏了砚石,两三个月的心血白搭,七娘的眼神会教人无地自容。
这份坚固的心性,叫吴娘非常敬佩。
沈砚这才重视到,当即从善如流改成跌坐,吴娘便不说甚么了。
此时午后,天阴有灰云,即便沈砚坐在窗下,光芒仍然不算敞亮。吴娘见她坐了有个把时候,担忧她的眼睛,柔声劝道:“娘子起来歇一歇罢,我唤阿桃给你端一碗蜜儿酒,可好?”
沈砚闷了一月,渐渐行步在寺里,看黄墙绿枝,高天空远,渐觉一口郁气轻了很多。
还在挖墨池的沈砚闻言就放下刻刀,二话不说梳头换了衣裳,带着吴娘几个出门去。
沈砚的声音漫不经心,吴娘却不敢觉得她本意如此。七娘子学制砚三年不足,一手持凿一手握锤,在这些石头上破钞了无数光阴。制砚的石质再温软终归是坚固的,在石料上锤凿雕镂,操心吃力,最是磨人。以是吴娘感觉七娘内心是爱好做这事的,不然如何能磨破一手血泡、留下一手薄茧来。
沈砚闻言也没当即作声,执刀磨去一个不敷流利的小弧后才笑道:“不然呢,归正整日里无事可做,用它打发时候倒是不错。”
蜜儿酒虽是甜花酒,也是兑了酒曲的酒水,口感略有辛辣,但沈砚浑不当回事。起初沈砚她爹晓得后哈哈大笑,就叫家里厨窖敞开了供小女儿取用,并不拦着她。
砚台到了精雕这一步,数旬日反复着刀工,古板又有趣。
……
一旁的吴娘可不敢学沈砚那样随便。三十多少的吴娘跪坐在软垫上,手里绣着一块手帕,半真半假笑道:“老天爷再不放晴,我们七娘也快坐成石头了。”
也恰是感觉她没有入迷,一向以来李氏才没禁止女儿这点凿石弄刀的小爱好。
这会儿被打断,她干脆放下刀具,“母亲还能管我到几时?及笄后我就将近出嫁,说不准就在本年。”
早有人打先去寺里知会过,沈砚一到就被迎进大殿。沈砚以她母亲李氏的名义捐了香油钱,又代为上香祝祷。知客僧请她后院用茶用斋饭,沈砚婉拒了,“徒弟不必理睬我,我随便逛逛。”
这时的寺庙常常占地极广、屋舍浩繁,只要些许香油钱就能过夜,核心的空旷地和门内一进之地也常做为赶集的会聚地。庙会之热,有各式的杂货和杂耍,吸引乡野四方来汇。且寺庙常圈了好山好水,在这拘着女子没法随便出行的世道里,因着各种来由去寺里上香祈福躲懒,是未几的几个好借口之一。
酒是粮食所酿,乱世里不但酒税奇高,且属武备物质,官方限产限量。也只要郓州太守,乌镇沈家,能有如许繁华容女孩儿纵饮。
沈砚在家里序齿行七,上高低下都叫她七娘子,只靠近些的人叫她阿砚。
轮到沈砚,固然她是沈太守独一的嫡幼女,但运气并不会特别眷顾她。
“谁晓得呢,”沈砚手上拿着圆刀,低头在一块石料上谨慎地磨去多余边角,“只能祷告别连着梅雨季了。”
生不逢时,有片瓦遮风挡雨,便也要有为这屋檐修补奉纳的憬悟。
以石为纸,以刀为笔,正合适她来投入,消磨光阴。
吴娘还在给她揉捏肩膀,阿桃和阿杏从内里出去,带回一壶酒和一碟快意糕。沈砚不爱吃这甜腻的芝麻糯米糕,叫她们拿去分了,又取杯来自斟自饮。这花蜜儿味调的清酒,沈砚一口气喝几壶都不会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