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只若初见 (2)[第1页/共3页]
“他仿佛说,要那护士陪着他……”云漪游移开口,又用英文反复了一遍。
那人回过甚来,面庞已不年青,稠密鬓角潜了不易发觉的银丝,幼年漂亮历经了风霜,炼就内敛光彩,古铜肤色更添沧桑。他浅笑,浓眉上一道细浅的伤痕更加夺目,将这张面庞深深切进她脑海――“我是霍仲亨。”
一方乌黑亚麻手帕递到面前。
云漪情急,抢上前拽住那人手臂,“别杀他!”
云漪终究从震惊里回过神来,脱口惊问,“你是谁?”
“随便看看。”他头也不回,法度极快,虽只穿了平常便服,举手投足还是一派兵马风采。副官游移劝止,“传抱病区已经断绝,不宜……”
“他将阿梅当作了另一个女子,只想死前听她再唱一次歌,不是要杀她。”云漪吃紧开口,心头发颤。那兵士本已是回光返照,拼着最后一口气折腾下来,此时神采青白,满身抽搐,垂垂倚墙瘫倒,只是死死抓住阿梅,手中玻璃虽贴在她颈上,倒是满脸哀切之色。
她是天子的夜莺,在合座金玉下歌颂,用歌声仙颜邀宠于权贵;他们追逐她,视她的歌声如天籁,笑容如珍宝,她却从未是以而欢愉……直至明天,为一个病笃的兵士歌颂,才第一次晓得,本来本身的歌声真的能够给人愉悦安抚。
云漪游移了一刻,拉下头巾,任长发披垂下来,面庞再无讳饰――可惜少年已经看不到了,那双深凹的眼里已蒙上一层死灰。
云漪忙抽回击,泪眼迷蒙间看也未看那人,只低头道了声谢。
忽听嗒的一声轻响,两边的人却霍然惊叫着让开,云漪昂首,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超出世人,手中乌光锃亮的德国造手枪已经上膛。
副官抬腕看一眼时候,“另有两个钟点,要不要告诉院方?”
恰在这时,那兵士又哀急地说了一遍,此次终究听得清楚。
“路程打消?”
一起穿过医疗区,将要绕过断绝病区之际,忽听一声女人尖叫,接着玻璃碎响,粗陋的断绝病房里传出修女们凹凸惊呼。云漪呆了呆,听得身后脚步声狼籍,刚要侧身避开,却听那美国大夫用生硬汉语朝她焦心叫道:“过来帮手!”
“我曾觉得宗教只会给人麻痹的安抚,你的善行倒是真正的仁爱。 ”
云漪再唱不下去,那病笃的兵士却艰巨地咧了咧唇,终究放开了阿梅,朝云漪奄奄抬手。
云漪握着他尽是血污的手,心神恍忽,久久不忍松开。
车内后座上,副官低声陈述病院的详情,后座那人靠了椅背,微微阖目,只现出倨傲表面的侧影。副官抬高声音道:“城里别的三家病院都不肯出动听手,怕是背后有人搞鬼。”那人仍沉默阖目,唇角隐透一丝笑纹。
他站起家来,向她微微欠身,回身大步而去。
“阿梅?”云漪惊诧,“她不叫阿珍?”
玄色锃亮的皮鞋踏出车门,深色长呢风氅被风扬起一角,暴露底下深暗淡纹洋装。年青英挺的副官已算高大超卓,站在此人身边,却立时被他压了一头。
那人沉声开口,“应是我向你伸谢,修女。”
“应当没有。”另一名年长的护士游移答复,“他断了右腿,本来明天要做截肢,可罗大夫早上来看,发明已经来不及了……”
“他在说,阿珍再唱一次歌给我听!”云漪一震,心念电转,顿时明白过来。
那兵士怔怔转过甚来,望住这唱歌的修女,手中玻璃坠地。曲调凄怆,歌喉哀婉,听在世人耳中,似雪水渗入心扉,无不悲惨沉默。
云漪未及答复,却听中间一名短发护士哭叫起来,“不要伤害阿梅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