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将军一饭必酬 陈大郎三人重会[第1页/共7页]
身上紧穿戴一领青服,腰间暗悬着一把钢刀。形状带些威雄,面孔更无细肉。两颊不过“不亦悦”,遍身都是“德辅如”。
陈大郎便问酒保打了几角酒,回了一腿羊肉,又摆上些鸡鱼肉菜之类。陈大郎正要看他动口,就举杯来相劝。只见那人接了酒盏放在桌上,向衣袖取出一对小小的银扎钩来,挂在两耳,将须毛分开扎起,拔刀切肉,恣其饮啖。又嫌杯小,问酒保讨个大碗,连吃了几壶,然后乞食。饭到,又吃了十来碗。陈大郎看得呆了。那人起家拱手道:“多谢兄长厚情,愿闻姓名乡贯。”陈大郎道:“鄙人姓陈名某,本府吴江县人。”那人一一记了。陈大郎也求他姓名,他不肯还个明白,只说:“我姓乌,浙江人。他日兄长有事到敝省,或者能够相会。承兄大德,必当奉报,不敢有忘。”陈大郎连称不敢。当下算还酒钱,那人千恩万谢,出门道别自去了。陈大郎也只道是偶尔的说话,那边当真?返来对家中人说了,也有信他的,也有疑他扯谎的,俱各笑了一场。不在话下。
王生行了两日。又到扬子江中。这天一帆顺风,端的两岸万山如走马,直抵龙江关隘。然后天晚,登陆不及了,办理湾船。他每是惊弹的鸟,傍着一只巡哨号船边拴好了船。自道万分无事,放心歇宿。到得半夜,只听一声锣响,火把齐明,睡梦里惊醒。急睁眼时,又是一伙能人,跳将过来,照前搬个磬尽。看本身船时,不在原泊处所,已移在大江阔处来了。火中细心看他们抢掳,认得就是前两番之人。王生硬着胆,扯住前日还他包裹这个长大的强盗,跪下道:“大王!小人只求一死!”大霸道:“我等誓不伤人道命,你去罢了,如何反来歪缠?”王生哭道:“大王不知,小人幼无父母,全幸亏婶娘重托,出来为商。刚出来得三次,恰是宿世欠下大王的,三次都撞着大王夺了去,叫我何脸孔见婶娘?也那边得很多银子还他?就是大王不杀我时,也要跳在江中死了,决难归去再见恩婶之面了。”说得悲伤,大哭不住。那大王是个有义气的,感觉不幸。他便道:“我也不杀你,银子也还你不成,我有事理。我昨晚劫得一只客船,不想都是打捆的苎麻,且是很多,我要他没用,我取了你银子,把这些与你做本钱去,也勾相称了。”王生出于望外,称谢不尽。那伙人便把苎麻乱抛过船来,王生与船家仓猝并叠,不及细看,约莫有二三百捆之数。强盗抛完了苎麻,已自胡哨一声,转船去了。船家认着江中小港门,还是把船移进宿了。侯天大明。王生道:“这也是有民气的强盗,料道这些苎麻也有差未几令媛了。他也是劫了去不好发脱,故此与我。我现在就是如许发行去卖,有人认出,反为不美,不如且载回家,打过了捆,改了款式,再去别处货卖么!”仍旧把船开江,下水船快,未几时,到了京口闸,一起到家。
且说迩来姑苏有个王生,是个百姓人家。父亲王三郎,商贾谋生,母亲李氏。又有个婶母杨氏,倒是孤孀无子的,几口儿一同居住。王生自幼聪明乖觉,婶母甚是珍惜他。不想年纪七八岁时,父母两口接踵而亡。多幸亏这杨氏殡葬完整,就把王生养为己子,垂垂长成起来。转眼间又是十八岁了。商贾事体,是件聪明。
长安有贫者,宜瑞不宜多!
陈大郎是本性急的人,敲台拍凳的怒道:“我晓得,都是那褚敬桥寄甚么鸟信!是他趁伙打劫,用计拐去了。”便不管三七二十一,忿气走到褚家。那褚敬桥还不知甚么启事,劈面撞着,正要问个来源,被他劈胸揪住,喊道:“还我人来!还我人来!”就要扯他到官。此时已闹动街访人,齐拥来看。那褚敬桥面如土色。嚷道:“有何获咎,也须说个明白!”大郎道:“你还要白赖!我好好的在家里,你寄甚么信,把我老婆、舅子拐在那边去了?”褚敬桥拍着胸膛道:“真是冤天屈地。要好成歉。吾美意为你寄信,你老婆自未曾到,本日这话,却不知祸从天上来!”大郎道:“我妻、舅已自来旬日了,怎不见到?”敬桥道:“可又来!我到你家寄信时,本日算来十二日了。次日傍晚到得这里今后。并未曾出门。此时你妻、舅还在家未解缆哩!我在何时诱骗?现在四邻八舍都是证见,如果我旬日内曾出门到那边,这便都算是我的原因。”世人都道:“那有这事!这不撞着拐子,就撞着强盗了。不成委曲了平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