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回 元机旅店传龙语 素壁丹青绘马鸣[第2页/共5页]
老残忽昂首,瞥见西廊有块破石片嵌在壁上,心知必是一个古碣,问那羽士说:“西廊下那块破石片是甚么古碑?”羽士回说:“就是秦碣,俗名唤做‘泰山十字’。此地有拓片卖,老爷们要不要?”慧生道:“早已有过的了。”老残笑道:“我另有廿九字呢!”羽士说:“那可就贵重的了不得了。”
慧生问道:“你昨日说的那青龙子,是个多么样人?”老残道:“传闻是周耳先生的门生。这周耳先生号柱史,原是个隐君子。住在华山华山里头人迹不到的处所。门生甚多。但是周耳先生不甚到人间来。凡学他的人,常常转相传授,此中曲解心旨的处所,不计其数。惟这青龙子等兄弟数人,是亲炙周耳先生的。以是与众分歧。我曾经与黄龙子盘桓多日,故能得其梗概。”慧生道:“我也久闻他们的大名。传闻决非平常炼气士的溪径,学问都极赅博的;也不拘拘专言玄门,于孔教、佛教,亦都精通。但有一事,我不甚懂,以他们这类高人,何故取名又同江湖木士一样呢?”既有了青龙子、黄龙子,必然又有白龙子、黑龙子、赤龙子了。这等道号实属讨厌。”
说着,大家上了轿,看看搭连里的表已经十点过了。肩舆抬着出了北门,斜插着向西北走;不到半里多路,道旁有大石碑一块立着,刻了六个大字:“孔子登泰山处。”慧生指与老残看,相互相视而笑。此地已是泰山跟脚,今后便一步一步的向上行了。
两人谈得欢畅,不知不觉,已是半夜时分。同说道:“明日还要起早,我们睡罢。”德慧生同夫人住的西上房,老残住的是东上房,与齐河县一样的格局。各自回房安眠。
下款题“靓云道友法鉴”,下款写“三山行脚僧醉笔”。屋中清算得非常洁净。再看那玻璃窗外,恰是一个山涧,涧里的水花喇花喇价流,带着些乱冰,玎玲珰琅价响,煞是好听。又见劈面那山坡上一片松树,碧绿碧绿,衬着树根下的积雪,比银子还要白些,真是都雅。
老残问德慧生道:“你昨日说来岁东北恐有兵事,是从那边看出来的?”慧生道:“我在一个朋友座中,见张东三省舆舆图,非常邃密,连村落地名俱有。至于山川险隘,尤其详确。图未有‘陆军文库’四字。你想日本人练陆军,把东三省舆图当作功课,其用心可想而知了!我把这话奉告朝贵,谁想朝贵不但毫不惶恐,还要说:‘日本一个小国,他能如何?’大敌当前,全无筹办,取败之道。不待智者而决矣。况闻有人善望气者云:‘东北杀气甚重,恐非小小兵戈蠢动呢!’”老残点头会心。
稍坐了一刻,给了道人的香钱,羽士道了谢,又引到东院去看汉柏。有几棵两人合抱的大柏树,状貌甚是奇古,中间有块小小石碣,上刻“汉柏”两个大字,诸人看过走回正殿,前面二门里边山轿俱已在此伺侯。
慧生道:“人说他们有前知,你曾问过他没有?”老残道:“我也问过他的。他说叫做有也可,叫做没有也可。你看孔教说‘至诚之道,可之前知’,是不错的。以是叫做有也可。若像起课先生,零碎小事,言之凿凿,应验的原也很多,也是那只叫做法术小道,君子不屑言。邵尧夫人颇聪明,学问也极好,只是好说法术小道,以是就让朱晦庵越畴昔的远了。这叫做谓之没有也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