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回 俏逸云除欲除尽 德慧生救人救澈[第1页/共5页]
慧生、老残步行,不远便到了日观峰亭子等日出。看那东边天脚下已通红,一片朝霞,超出越明,见那地下冒出一个紫红色的太阳牙子出来。逸云指道:“您瞧那地边上有一条明的跟一条金丝一样的,相传那就是海水。”只说了两句话,那太阳已半轮出地了。只可爱地盘上面。有条黑云像带子一样横着。那太阳才出地,又钻进黑带子里去,再从黑带子里出来,轮脚已离了地。那一条金线也看不见了。德夫人说:“我们去罢。”转头向西,看了丈人峰、捐躯岩、玉皇顶,到了秦始皇没字碑上,摩挲了一会儿。本来这碑并不是个石电影,竟是叠角斩方的一枝石柱。上面竟半个字也没有。
慧生听了,大不悦意,说:“请你归去替你贵上存候,说送菜用饭,都不敢当,感谢罢。既说都是虚诳,不消说就是我造的谎言了,明天我们解缆后,怕不痛痛快快何如这斗姥宫姑子一顿吗?既不准我情,我自有事理就是了。你归去罢!”那家人也把脸沉下来讲:“大人不要多心,敝上不是这个意义。”回过脸对老姑子说:“你们说实话,有这事吗?”慧生说:“你这不是明显当我面逞威风吗?我这穷京宫,你们仆人瞧不起,你这狗才也敢如许猖獗!我摇你仆人不动,莫非办你这狗才也办不动吗?明天既是如此,我下午拜泰安府,请他先把你这狗才打了,递解回籍,再向你们仆人计帐!后辈鄙人,还要这么护短。”转头对老残说:“好好的一小我,如何做了知县就把天良丧到这步地步!”那家人看势头不好,赶快跪在地下叩首。德夫人说:“我们里边去罢。”慧生把袖子一拂,竟往里走,仍在靓云房里去坐。泰安县里家人晓得不当,忙向老姑子拜托了几句,飞也似的下山去了。临时不题。
说着大师都起家同去,就是这西边的两间北屋,进得堂门,正中是一面大镜子,上头一块横匾,写着“逸情云上”四个行书字,中间一副春联写道:
正在说话,那老姑子走来讲道:“泰安县宋大老爷来了,叨教大人在那边会?”慧生道:“到你客堂上去罢。”就同老姑子出去了,此地剩了老残一小我,看中间架上堆着无穷的书,就抽一本来看,本来是木《大般若经》,就随便看将下去。话分两端:慧生自去会宋琼,老残自是看《大般若经》。
话说德夫人听逸云说:他现在且不晓得他是女人,如何嫁人呢?仓猝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逸云道:“《金刚经》云:‘无人相,无我相。’人间万事皆坏在有人相我相。《维摩诘经》:维摩诸说法的时候,有天女散花,文殊菩萨以下诸大菩萨,花不着身,只要须菩提花招其身,是何故呢?因为世人皆不见天女是女人,以是花不着身;须菩提不能免人相我相,即不能免男相女相,以是见天女是女人,花立即便着其身。推到极处,不但天女不是女身,维摩诘空中,那得会有天女?因须菩提心中有男女相,故维摩诘化天女身而为说法。我辈各种烦恼,无穷痛苦,都从本身晓得本身是女人这一念上生出来的;若看明白了男女本无别离,这就入了西方净土极乐天下了。”
再往西走,见一个山岳,仿佛劈开的半个馒头,正面磨出几丈长一块平面,刻了很多八分书。逸云指着道:“这就是唐太宗的《纪泰山铭》。”中间另有很多本朝人刻的斗大字,如栲栳普通,用红油把书画里填得光鲜照眼,书法多数学洪钩殿试策子的,虽远不及洪钩的饱满,也就肥大的敬爱了。又向西走。回到天街,重入元宝店里,吃了逸云预备下的汤面,打了行李,一同下山。出天街,望南一拐,就是南天门了;出得南天门,便是十八盘。谁知下山比上山更属可骇,轿夫走的比飞还快,一顷刻十八盘已走尽。不到九点钟。已到了斗姥宫门首。慧生昂首一看,公然挂了大红彩绸,一对宫灯。当时大师已都下了宠儿,老残把嘴对慧生向彩绸一努。慧生说:“早已领教了。”相互相视而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