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回 宫保爱才求贤若渴 太尊治盗疾恶如仇[第1页/共4页]
话说老残从抚署出来,即将肩舆辞去,步行在街上玩耍了一会儿,又在古玩店里盘桓些时。傍晚回到店里,店里掌柜的赶紧跑进屋来讲声“恭喜”,老残茫然不晓得是何事。
“那强盗抢过以后,打着火把出城,手里拿着洋枪,谁敢上前劝止。出了东门,望北走了十几里地,火把就灭了。玉大人调了马队,走到街上,地保、更夫就将这景象详细禀报。当时放马追出了城,远远还瞥见强盗的火把。追了二三十里,瞥见前面又有火光,带着两三声枪响。玉大人听了,怎能不气呢?仗着胆量本来大,他部下又有二三十匹马,都带着洋枪,还怕甚么呢。一向的追去,不是火光,便是枪声。到了天快明时,眼看离追上不远了,当时也到了这于家屯了。过了于家屯再往前追,枪也没有,火也没有。
老残内心想道:“本想再为盘桓两夭,看这风景,恐无谓的胶葛,要越逼越紧了。‘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’。”当夜遂写了一封书,托高绍殷代谢庄宫保的厚谊。天夫明,即将店帐算清楚,雇了一辆二把手的小车,就出城去了。
那知这张李二公,又亲身到配房里来伸谢,一替一句,又阿谀了半日。姓李的道:“老兄能够捐个同知,本年随捐一个过班,来岁春间大案,又是一个过班,春季引见,便可得济东泰武临道。失署后补,是意中事。”姓张的道:“李兄是天津的首富,如老兄能够照顾他得两个保举,这捐宫之费,李兄能够拿出奉借。等老兄得了优差,再还不迟。”老残道:“承两位过爱,兄弟总算有造化的了。只是目下尚无出山之志,将来如要出山,再为奉恳。”两人又力劝了一回,各自回房安寝。
只听外边大嚷:“掌柜的在那儿呢?”掌柜的仓猝跑出去。只见一小我,戴了亮蓝顶子,拖着花翎,穿了一双抓地虎靴子,紫呢夹袍,天青哈喇马褂,一手提着灯笼,一手拿了个双红名帖,嘴里喊:“掌柜的呢?”掌柜的说:“在这儿,在这儿!你老啥事?”那人道:“你这儿有位铁爷吗?”掌柜的道:“不错。不错,在这东配房里住着呢,我引你去。”
“这里于家父子同他家里人捧首痛哭。这十二个马兵说:‘我们跑了一夜,肚子里很饿,你们从速给我们弄点吃的,从速走罢!大人的脾气谁不晓得,越迟去越不得了。’地保也镇静的归去交代一声,清算行李。叫于家预备了几辆车子,大师坐了出来。赶到二更多天,才进了城。
这董家口,本是曹州府到大名府的一条大道,故很有几家车店。这家店就叫个董二房老店。掌柜的姓董,有六十多岁,人都叫他老董。只要一个伴计。名叫王三。老残住在店内,本该雇车就往曹州府去,因想沿路探听那玉贤的政绩,故缓缓起行,以便查访。
出济南府西门,北行十八里,有个镇市,名叫雒口。当初黄河未并大清河的时候,凡城里的七十二泉泉水,皆今后地入河,本是个极富强的地点。自从黄河并了。虽仍有货船来往,究竟不过非常之一二,差得远了。老残到了雒口,雇了一只划子。讲明逆流送到曹州府属董家口下船,先付了两吊钱,船家买点柴米。却好本日是东南风,挂起帆来,“呼呼”的去了。走到太阳将要落山。已到了齐河县城,抛锚住下。第二日住在平阴,第三日住在寿张,第四日便到了董家口,仍在船上住了一夜。天明开辟船钱,将行李搬在董家口一个店里住下。
老残拿茶壶,替他倒了碗茶。那人赶紧立起。请了个安伸谢,因说道:“听官保分付,从速打扫南书房院子,请铁老爷明后天出来住呢。将来有甚么调派。尽管到武巡捕房呼喊一声,就畴昔服侍。”老残道:“岂敢,岂敢!”那人便站起来,又请了个安,说:“告别,要回衙消差。请赏个名片。”老残一面叫跑堂来,给了挑盒子的四百钱;一面写了个领谢帖子,送那人出去,那人再三固让,老残仍送出大门,看那人上马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