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回 借箸代筹一县策 纳楹闲访百城书[第1页/共5页]
东造一面将致姚云翁的一函,加个马封,送往驿站;一面将刘仁甫的一函,送人枕头箱内。厨房也开了饭来。二人一同吃过,又复清谈片时,只见家人来报:“二老爷同师爷们都到了,住在西边店里呢。洗完脸,就过来的。”
“我方才说这个刘仁甫,江湖都是大驰名的。都城里镖局上请过他几次,他都不肯去,甘心埋名隐姓,做个农夫。如果此人来时,待以上宾之礼,仿佛贵县开了一个庇护木县的镖局。他无事时,在街上茶社饭店里坐坐,这过往的人。凡是江湖上朋友,他到眼便知,随便会几个茶饭东道,不消十天半个月。各处悍贼头子就全晓得了,立即便要传出号令:或人安身之地,不准打搅的。每月所余的那四十金就是给他做这个用处的。至于小盗,他本无门径,随便乱做。就近处,自有人来暗中报信,失主尚将来县报案,他的部下人倒已先将盗犯获住。如果稍远的处所做结案子,沿路也有他们的朋友,替他暗中捕下去,不管走到那边,俱捉获得的。以是要十名小队子,实在,只要四五个应手的人已经足用了。那多余的五六小我。为的是本县肩舆前头摆摆威风,或者按差送差,跑信等事用的。”
次日夙起,老残出去雇了一辆骡车,将行李装好,候申东造上衙门去禀辞,他就将前晚送来的那件狐裘。加了一封信,交给店家,说:“等申大老爷回店的时候,奉上去。现在不必送去。恐有舛错。”店里掌柜的仓猝开了柜房里的木头箱子,装了出来,然后送老残解缆上车,径往东昌府去了。
话说老残与申东造群情玉贤正为有才,亟于仕进,以是丧天害理,至于如此,相互感喟一会。东造道:“恰是。我昨日说有要事与先生密商,就是为此。先生想,此公残暴至于此极,兄弟不幸,偏又在他部属。依他做,实在不忍;不依他做,又实无良法。先生经历最多,所谓‘险阻艰巨,备尝之矣;民之情伪,尽知之矣,。必有良策,其何故教我?”老残道:“知难则易者至矣。中间既不耻下问,弟先须就教主旨何如。若求在上官面上奉迎,做得烈烈轰轰,有声有色,则只要依玉公体例,所谓逼民为盗也;若要顾念‘父母官’三字,求为民除害,亦有化盗为民之法。若官阶稍大,辖境稍宽,略为易办;若止一县之事,缺分又苦,未免稍形毒手,然亦非不能也。”
店小二去后,书店掌柜的看了看他去的远了,仓猝低声向老残说道:“你老店里行李值多少钱?此地有靠得住的朋友吗?”老残道:“我店里行李也不值多钱,我此地亦无靠得住的朋友。你问这话是甚么意义呢?”掌柜的道:“曹州府现是个玉大人。此人很惹不起的:不管你有理没理,只要贰内心感觉不错,就上了站笼了。现在既是曹州府里来的差人,恐怕不知是谁扳上你老了,我看是凶多吉少,不如趁此逃去罢。行李既不值多钱,就舍去了的好,还是性命要紧!”老残道:“不怕的。他能拿我当强盗吗?这事我很放心。”说着,点点头,出了店门。
东造听了,连轮作揖伸谢,说:“我自从挂牌委署斯缺,何尝一夜安眠。本日得闻这番群情,如梦初醒,如病初愈,真是万千之幸!但是这封信是派个多么样人送去方妥呢?”老残道:“必须有个亲信朋友吃这一趟辛苦才好。若随便叫个差人送去,便有骄易他的意义,他必然不肯出来,那就连我都要遭怪了。”东造连连说:“是的,是的。我这里有个族弟,明天就到的,能够让他去一趟。先生信几时写呢?就操心写起来最好。”老残道:“明日一天不出门。我现在正写一长函致庄宫保,托姚云翁转呈,为细述玉太尊政绩的,约莫也要明天写完;并此信一总写起,我后天就要解缆了。”东造问:“后天往那边去?”老残答说:“先往东昌府访柳小惠家的保藏,想看看他的宋、元板书,随后即回济南省会过年。再后的行迹,连我本身也不晓得了。本日夜已深了,能够睡罢。”立起家来。东造叫家人:“打个手照,送铁老爷归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