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章 齐物论[第3页/共3页]

夫道未始有封。言未始有常，为是而有畛也。请言其畛：有左有右，有伦有义，有分有辩。有竞有争，此之谓八德。六合以外，贤人存而非论；六合以内，贤人论而不议；春秋经世先王之志，贤人议而不辩。

丽之姬，艾封人之子也。晋国之始得之也，涕零沾襟。及其至于王所，与王同筐床，食刍豢，而悔怨其泣也。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？梦喝酒者，旦而抽泣；梦抽泣者，旦而田猎。方其梦也，不知其梦也。梦当中又占其梦焉，觉而后知其梦也。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，而愚者自发得觉，窃窃然知之。“君乎！牧乎！”固哉！丘也与女皆梦也，予谓女梦亦梦也。是其言也，其名为吊诡。万世以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，是旦暮遇之也。

罔两问景曰：“曩子行，今子止；曩子坐，今子起。何其无特操与？”景曰：“吾有待而然者邪？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？吾待蛇蚹蜩翼邪？恶识以是然？恶识以是不然？”

夫随其用心而师之，谁独且无师乎？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？愚者与有焉！未成乎心而有是非，是本日适越而昔至也。是以无有为有。无有为有，虽有神禹且不能知，吾独且何如哉！

物不过彼，物不过是。自彼则不见，自知则知之。故曰：彼出因而，是亦因彼。彼是方生之说也。固然，方生方死，方死方生；方可方不成，方不成方可；因是因非，因非因是。是以贤人不由而照之于天，亦因是也。是亦彼也，彼亦是也。彼亦一是非。此亦一是非，果且有彼是乎哉？果且无彼是乎哉？彼是莫得其偶，谓之道枢。枢始得其环中，以应无穷。是亦一无穷。非亦一无穷也。故曰：莫若以明。

瞿鹊子问乎长梧子曰：“吾闻诸夫子：贤人不处置于务，不就利，不违害，不喜求，不缘道，无谓有谓，有谓无谓，而游乎尘垢以外。夫子觉得孟浪之言，而我觉得妙道之行也。吾子觉得奚若？”

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，而太山为小；莫寿乎殇子，而彭祖为夭。六合与我并生，而万物与我为一。既已为一矣，且得有言乎？既已谓之一矣，且得无言乎？一与言为二，二与一为三。自此以往，巧历不能得，而况其凡乎！故自无适有，乃至于三，而况自有适有乎！无适焉，因是已！

可乎可，不成乎不成。道行之而成，物谓之而然。恶乎然？然于然。恶乎不然？不然于不然。物固有所然。物固有所可。无物不然，无物不成。故为是举莛与楹，厉与西施，恢诡谲怪，道通为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