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 血浓于水[第6页/共13页]
步惜欢愣了愣,不由猜想起了此话之意。
这是她平生当中最忐忑的一夜,也是最放心的一夜。
残阳西沉,黑夜明显将至,却又仿佛永不会到临了。
暮青陪在步惜欢身边,望着那飘落于地的缕缕白发,俄然明白了何谓削发——金刀剃下娘生发,撤除尘牢不净身,圆顶方袍僧像显,法王座下又添孙。今后,人间多了一名皈依之人,有关恒王的各种,皆随此发去了……
空相大师站了半日竟无疲态,只是双手合十,悲悯隧道:“半年前,为师与你云游而归,路子此岛时赶上了风波,船不慎触礁,岛民又无大船,方才滞留在了岛上。本日你们父子相逢实乃天意,入得涅槃,方可成佛,你法号了尘,可你尘缘未了,另有孽债未偿。”
说罢便往山中去。
但是,阿欢,我做不到明知可为而不为,做不到放弃你生的但愿,哪怕要与你分离。
恒王并非愚辈,圣旨已下,即便他思疑此中有诈,也不该直言犯上。他生在帝王家,明显深谙进退之道,却句句夹枪带棒,这找死之举与他一贯偷生的做派相差甚远,不由得暮青不疑。
宝船舱内,满室药香。
步惜欢问:“大师今后有何筹算?”
他看她的目光笑吟吟的,藏着掩不住的忧色,唯独不见乏了的模样,不过是想让她歇着罢了。暮青心知肚明,也不说破,只道:“好。”
晨辉洒落在门前雕栏上的一刻,海上传来一道佛偈声,空相大师再次乘舟而来。
“……”是吗?既然不算太晚,何必如此游移?
“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。”步惜欢了望着被日色勾画出一道金边儿的岛屿,赞了一声。
“送为师上岛吧。”空相大师道。
步惜欢和暮青望向海上,双双一怔——海上停了艘护洋船,两人眼又不瞎,早鄙人山时就瞧见了,但都觉得是来时乘坐的那艘护洋船从北岸跟过来了,故而都没放在心上,连暮青都没想到这是送给空相大师的那艘,毕竟同是护洋船,表面一个样儿。
……
恒王咕哝着咳了几声,问道:“空相大师……可来了?”
步惜欢望着暮青繁忙的背影,转头望了眼海上,心有所感似的,莫名有些心慌。他来到暮青身边,牵住她的手,将她拥进了怀里,“青青,你没事瞒着我,是吗?”
步惜欢道:“上回与娘子围锅而坐,锅里煮的是腐尸,万幸这回煮的是吃食。”
吱呀——
侍卫高呼接旨,马上纵身而去。
暮青一惊,心头涌起的却不是光荣之感,而是忧焚之情——空相大师年龄已高,失了功力,还能安好吗?
日头晴好,波光如镜,步惜欢走出房门,凭栏远眺了半晌,转头笑道:“卧病几日,真孤负了这美景。”
魏卓之听着此话似无表示,猜想龙体不佳,不会闲游太久,至迟日落,必然返来,而行动在彻夜,只要舰船不在岛西南登岸,帝驾撞不见太上皇,倒也无妨。因而,他道声遵旨,马上点了舰船精兵。
“……没事。”暮青回过神来,回身便命侍卫们去村中借锅买米、拾柴搭灶去了。
空相大师双手合十诵持经文,恒王耐烦恭听,法音如水,缓缓而逝的一瞬,他缓缓地闭上了眼。
暮青正放碗筷,听闻此话涓滴稳定,回道:“他说观海上风云,彻夜恐有大雾,奏请明夙起航,我准了。”
恒王哼笑了一声,轻嘲道:“本王总算晓得他一个帝尊,如何在婚事上如此率性,宁弃半壁祖宗江山,也非你不成。你们真是……一样的固执,坦途不走,方向波折,倒是……班配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