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照相之类[第1页/共5页]
(26)“如夫人”即小老婆,语出《左传》僖公十七年。
我所见的本国名伶美人的拍照并未几,男扮女的拍照没有见过,别的名流的拍照见过几十张。托尔斯泰,伊孛生,罗丹⒅都老了,尼采一脸恶相,勖本华尔一脸苦相,淮尔特⒆,穿上他那审美的衣装的时候,已经有点呆相了,而罗曼罗兰⒇仿佛带点怪气,戈尔基又的确像一个地痞。虽说都能够看出哀思和苦斗的陈迹来罢,但总不如天女的“好”得明显白白。借使吴昌硕(22)翁的刻印章也算雕镂家,加以作画的润格如是之贵,则在中国确是一名艺术家了,但他的拍照我们看不见。林琴南(23)翁负了那么大的文名,而天下也仿佛不甚有热情于“识荆”(24)的人,我固然曾在一个药房的仿单(25)上见过他的玉照,但那是代表了他的“如夫人”(26)函谢丸药的服从,以是印上的,并不因为他的文章。更就用了“引车卖浆者流”(27)的笔墨来做文章的诸君而言,南亭亭长我佛隐士(28)往矣,且从略;迩来则虽是奋战忿斗,做了这很多作品的如缔造社(29)诸君子,也不过印过很小的一张三人的合照,并且是铜板罢了。
至于近十年北京的事,但是略有所知了,不过其人阔,则其像放大,其人“下野”,则其像不见,比电光天然永久很多。倘若白天明烛,要在北都城内寻求一张不像那些阔人似的缩小放大挂起挂倒的拍照,则据鄙陋所知,实在只要一名梅兰芳⒁君。而该君的麻姑⒂普通的“天女散花”“黛玉葬花”像,也确乎比那些缩小放大挂起挂倒的东西斑斓,即此就足以证明中国人实有审美的眼睛,其一面又放大挺胸凸肚的拍照者,盖出于不得已。
Th.Lipps⑿在他那《伦理学的底子题目》中,说过如许意义的话。就是凡是人主,也轻易变成仆从,因为他一面既承认可做仆人,一面就当然承认可做仆从,以是能力一坠,就断念塌地,昂首帖耳于新仆人之前了。那书可惜我不在手头,只记得一个粗心,幸亏中国已经有了译本,固然是节译,这些话应当存在的罢。用究竟来证明这实际的最明显的例是孙皓⒀,治吴时候,如此娇纵酷虐的暴主,一降晋,倒是如此卑鄙无耻的主子。中国常语说,临下骄者事上必谄,也就是看破了这把戏的话。但表示得最澈底的却莫如“求己图”,将来中国如要印《画图伦理学的底子题目》,这实在是一张极好的插画,就是天下上最巨大的讽刺画家也千万想不到,画不出的。
⑨新党清末普通人对维新派人物的称呼。
本篇最后颁发于一九二五年一月十二日《语丝》周刊第九期。
印度的诗圣泰戈尔⒄先生光临中国之际,像一大瓶好香水似地很熏上了几位先生们以文气和玄气,但是够到陪坐祝寿的程度的却只要一名梅兰芳君:两国的艺术家的握手。待到这位老墨客改姓换名,化为“竺震旦”,分开了近于他的抱负境的这震旦以后,震旦诗贤头上的印度帽也不大瞥见了,报章上也很少记他的动静,而装潢这近于抱负境的震旦者,也仍旧只要那巍然地挂在拍照馆玻璃窗里的一张“天女散花图”或“黛玉葬花图”。
一质料之类
二情势之类
⒄泰戈尔(R.Tagore,1861―1941)印度墨客。著有《新月集》、《飞鸟集》等。一九二四年四月曾到中国。下文的“竺震旦”是泰戈尔在中国度六十四岁生日时,梁启超给他起的中国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