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雨夜重生[第1页/共3页]
捉驿一时猜不出这位朱紫的身份,便见数名身着蓑衣的部曲抬来步舆,将朱紫抬进了馆驿中。而后又有仆婢簇拥着,亦将戴着帷帽的内眷用檐子抬了出来。
若非他们二人皆身在地府,又如何能够再度相见?
东配房内恰是寂静无声,几名正值花信韶华的貌美婢女垂首立在床前。一名已经有些年纪的傅母正亲身顾问着裹在锦被中的病人,端倪间带着难以粉饰的焦灼之色。目睹着药汤端过来了,她便亲身固执汤勺给病人喂药。
阎氏觉得他不过是病中倦怠罢了,不疑有他,又喂他喝了些白粥后,方给他掖了掖被角,又柔声道:“这场雨不知何时才气停,在此处馆驿中安息些光阴也好,也便于你放心养病。你阿爷到底是心急了些,这类日子如何能持续赶路?我断不准他如此折腾你,他不心疼,我但是心疼得很!”
“三郎!我的三郎!”不知那边传来似是熟谙又似是陌生的哭喊声。他茫然四顾,举目望去,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浓雾,不知身在何方。飘飞的衣袂倏然像是被甚么一勾,竟让他一时不防,抬头摔了下去,身子当即便变得沉重起来。方才那飘飘欲仙之感如同梦幻,他再度被困于躯体当中,没法转动,乃至没法发作声响。唯有双目似是隐有松动之意,因而他用尽浑身的力道,挣扎着蓦地伸开了眼――
这是一个乌云堆叠如山峦迤逦的漆暗中夜。暴风骤起,雷霆震震,六合便如同即将颠覆普通,泻下滂湃大雨。位于偏僻乡野的馆驿仿佛被这场豪雨困在此中,隔断火食,成为孤悬的岛屿。随风而动的暗淡灯火似明似灭,大哥的驿丁披着蓑衣,孤零零地守在屋檐下,俄然带着几分惊奇立了起来,眺望驿道绝顶。
“三郎!”哽咽与抽泣声垂垂远去,李徽只感觉浑身一松,便仿佛灵魂脱出了躯壳普通,飘飘然浮上空中。心中即使有再多不甘不肯,再多悔怨之意,现在身故魂消,亦已是毫偶然义。回顾本身长久的平生,被拘禁在封地中不得自在,不时候刻皆有人周到把守,竟仿佛囚徒普通。虚度了二十余载工夫,底子没有任何值得忆起的画面与时候。或许,灭亡反倒是一种摆脱罢。
李徽双瞳微缩,恍然间感觉本身该当确切已经进入了阴曹地府。不然,为何面前呈现的,竟是嫡母阎氏的面孔?自从长兄李欣袭封阿爷的王位后,便奉着她回到长安,而后她一向跟着兄长一家在任上迁转。因着她体弱多思,染了疾病后久久不愈,没几年就在官舍中归天了。别离后,他们至死再未见面,一向是贰心中的遗憾。现在再见,她却似是回到十余年前阿爷尚未归天的时候,眼角眉梢再无那抹如何也消不去的轻愁――
她哭声未落,一名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美妇便带着仆婢仓促而入,红着眼问道:“三郎眼下如何?”见她垂泪不已,美妇顿时怔住了,觉得少年已是病入膏肓,忙不迭地握住他略有些冰冷的手:“从速将医者唤过来!三郎!三郎你醒一醒!莫要丢下母亲!”
很久以后,他还是毫无睡意。窗外雨声涟涟,时而异化着雷霆之声,响彻六合之间,仿佛要将统统邪祟杂音都震得粉碎。他若当真是幽灵,该当感觉惊骇才是,但心中却毫有害怕之意。想了想,他抬起手,看着本身另有几分稚嫩的手掌,摸索着薄弱的身躯,又借着昏黄的灯光检察腰侧那道再熟谙不过的红色胎记。
难不成,他又被甚么来路不明的人调拨,生出了甚么冒险的动机,迫不及待地要将一家人的性命都填送出来?兄长现在还在长安,职位划一质子。一旦他行动非常,兄长的性命便岌岌可危!他怎能如此冒然行事,全然不顾虑结果如何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