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[第1页/共2页]
因是老佛爷身边的人,致深待他也算客气,他对致深则一口一句“大人”“大帅”颇是恭敬。许公公一盏茶都不肯吃就告别,只说他出京这一起是搭洋人的快艇从天津卫奔来,快马加鞭,轰动了沿途的官府护送,到了兴州不敢滞留,颁了懿旨又待明日一早敏捷赶回京里回宫复命。
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哭闹,金侍郎满脸是泪,劝了庶母和小妾拜别。
我莹莹的泪光明灭说:“六姐姐说,烦我将此物交给老爷,还说‘还君明珠双泪垂,恨不相逢未嫁时’。可惜,我当时不懂,还劝她说,何不本身交给老爷呢?谁想到……”
“你们放心,我周致深定当还玉珑一个明净!不报此仇,誓不为人!”致深从齿间挤出一句,一片饮泣声哭泣声连坐一片,哀潮普通。
五姨太说过,金侍郎为了六姨太的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,为何老佛爷又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宣他入宫?
只是这位公公即将告别拜别时,致深凑去低声同他问了几句甚么,那位徐公公一脸难堪,但还是对致厚交代了几句甚么,致深几次点头。看致深愁眉深拧,我便觉不祥。
致深的目光惊诧地望着我手中的宝玥,惊诧的目光向我而来。
雪粒子打在青绸油伞伞盖上,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在一片哭泣声中。
很多内监前呼后拥簇着一名满脸笑容的寺人许公公大摇大摆前来,寺人身后的官员遵循官府品级列队垂首一旁。行至厅上,许公公南面而立,也未曾负诏捧敕,不过照本宣科般宣了懿旨。继而便是世人叩首谢恩,跪下又起来,如此几次三次。
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,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我一听,内心反是不安。大年节,如何俄然想起召致深满门入宫去呢?周府克日才出了事情,现在一家又都被调离远赴都城,这又是何原因?
我凄然落泪,从怀里摸出那分作两瓣的宝玥,双手奉在他面前含泪道:“六姐姐过世那早,她穿了一身杏子红的衫子,挽着双丫髻,对镜打扮,她盈盈笑了对我说:“当年也是个腊月夏季,她在兄长书房捉迷藏,误将老爷当作兄长抱住怀中,竟再没有放开手。”
六姨太的坟前,致深坐在墓旁的白玉石台上,贴倚着墓碑,仿佛贴在六姨太的身边,面对漫天大雪,远处连缀不尽的山脉。光阴仿佛静止了,只要无尽的雪落。统统都是那么温馨,阔别了尘凡喧哗,他手中把弄着几根蒲草,当真的编着甚么。
“致深,你的手,”我忙握住他生硬冰冷的手,他的目光从尽是冰雪固结的睫绒下抬眼望我,唇角掠过一抹凄然的笑意,缓缓举起手中一枚干枯的蒲草编缠的指环,那指环非常精美,栩栩如生的如翘着两根长长耳朵的小兔子。
我的心扯破般的痛苦,鼻头一酸,风雪中不知因何的悲从中来,一把抱住他,哭泣地哭着:“致深,你归去吧。如果你冻出个好歹来,岂不孤负了六姐姐对你的一份心?她在地下也不得放心的。”
大太太不住念诵佛经,上前劝道:“眼下还是让六mm入土为安才是。”
酒残风冷,周府的年节便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度过。门口的红灯蒙上了白麻布,吵嘴二色的幡子高凹凸低挂满府内。无人再去吃团聚饭,也无人燃起爆仗,恐怕惊扰了满府的孤魂。
我惨噎,话语就哽在喉头,化作了泪水涔涔而下。
致深颤抖动手接过那宝玥,我却惊见他手指上尽是淋漓的鲜血,那韧草已经划破他的手指。手指上尽是班驳的血痕,垂垂排泄血珠。
我走近他,举伞为他粉饰飞雪,他并不昂首,颤抖的声音瑟瑟在北风中:“我叮咛过,都归去吧。让我悄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