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燕好(三)[第2页/共3页]
我笑了说:“米襄阳的字,飘逸出神。比起他的字,漪澜倒是更赏识他的江南山川,‘米氏云山’,烟云雾景,天真平平,自是天然。”说至此,忽觉话多,自嘲地一笑敛住话题说,“或是漪澜是江南人氏。只是姐姐的画也颇见功力的。”
“暑热天燥,得了老爷的叮咛照看这一院的兰花,就来这里沾些花香贵气。”四姨太晴柔的话音淡淡的,缓缓的,又多了几分拘束。她起家告别,我想挽留,慧巧却悄悄暗中扯我一下衣衿,放她去了。
冰绡一笑,促狭道:“莫不是这花儿也同大宅院里的奶奶们一样争宠,见不得旁的香气呢!”
我一惊,寻名誉去,竟然不知何时四姨太晴柔立在我身后,她肌肤莹白,未施脂粉,被日光晕上些浅金色,反不似常日的惨白,多了点暖意。她看了我的油彩画,一脸不敢苟同的笑意勾在唇角。缓缓来至我那书案上,信手捻起一只兔毫,一手在白玉瓷碟中点了些许净水,就着我铺在案上那二花云纹的夹江宣,笔蘸浓墨在白玉碟中晕了晕,挥毫作画。寥寥数笔,兰花生姿跃然笔下,浓纤得中,笔力疾而不浮,落笔处疏而不慌。
待晴柔走远,慧巧的笑容散去,才感喟一名誉着她的背影说:“也是个不幸人。”
“这便巧了,我倒同mm是同亲了。平山堂外的李子巷,我娘家就在那边。”她淡淡地说,不喜不忧。
这小轩窗,挥毫作画的女子,脂粉慵施,一袭水墨纨素衣衫超脱似画中人。这景象似曾了解,可不是昔日扬州闺阁枕流作画的谢漪澜?
她竟是如此宽和漂亮,不计算我言语中的莽撞。我心下感激,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,直到夜色渐临她方才拜别。
“扬州,二十四桥明月夜,我家便在瘦西湖旁。”我倒是有些欣喜。
由此便扳话起扬州,那明月,兰花布青衫划子娘摇橹江上唱的渔歌。
惺惺相惜之意令我情不自禁的同她靠近,我凑去抚玩她的画,为她研墨,待她画就,我捧起对了光处赞美不已。只见那画中兰草浓纤得度,浓淡宜彰,意境清幽概如出尘。
我的话便断在此处,尾音垂垂低了下去,带着些许落寞黯然。不知是感慨墨兰还是自伤出身。
“好一幅空谷幽兰图!南宋赵子固(注一)的笔法神韵,花叶劲翠,笔尖逼真,沉着圆活,秀雅超脱,非韵度出尘者不能到。”
她竟也是个里手。米襄阳的字,我最是喜好,自幼父兄把手教我。
我迷惑地望着她,她拉我坐下,叮咛丫环们重新递茶,才固执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:“mm心善,还是要防备一二的。四姨太毕竟这里乱了。”她指指本身的额头,又看了我腹中说,“mm毕竟是怀了身孕。姐姐或是多心,不过,谨慎驶得万年船。”
我忙叮咛冰绡去沏一壶上好的六安瓜片新茶,同她品兰品茶畅谈,不知不觉中日头西沉,落日残影将一抹流金洒在门口的青砖地上,淡淡的映出灰尘金沙般在氛围中飘零。
隔了昏黄的光芒,我只见慧巧的眸子里流溢着哀伤的光影,缓缓点头,尽是感慨。我却感慨她的心细如发,她竟似是最体味致深的。任何庞大的事情只要到了她这里,便立时能有个见地。
双手悄悄拢了一朵花儿细细品看,这九死平生鲜艳面前的花儿似对我淡淡地笑。
金错博山炉内袅袅飘着伽南沉香气味,淡淡的甜美,夹着兰气入鼻。我责怪地对冰绡说:“如何焚起沉香了?不是早警告过你,这沉香的气最不能同花香稠浊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