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八 无杀再无杀[第1页/共3页]

北风高文，雪方止，寒意难怯忽转盛。故交已逝，言犹在，密意此时何故堪？薛万里瞻仰苍穹，双目悄悄堕泪。泪落亦无声。小方剂缩头缩脑，呆呆立在一旁，噤若寒蝉。万物俱寂，惟北风凛冽呼号席天卷地，吹得四野哭泣直似挽歌冲天起，吹得满地雪影有若巨幅白幔升。叹生之无法，一死可赎半生罪？笑死之得解，来生不做活死人。

逝者已矣，何来很多泪？生者难安，尴尬未了情！

濒死之人双眉紧蹙，并非为已姓命难保，一心只求敌手安然。薛万里泣不成声，欲语还休，只紧紧抱住怀中愈来愈凉的身躯：“厉兄！厉兄！”厉无杀俄然大笑：“谋事在人成在天，无杀已然经心，死亦无憾，何必累兄烦恼！”见他神情亢奋目光涣散，惨白双颊升起两朵嫣红。薛万里肉痛如绞，只恨身无回天之术：“厉兄――厉兄――”厉无杀大笑不止：“薛兄，你年长几岁，如蒙不弃，可叫无杀一声――兄弟！”

“大小傻，活死人！”小方剂忿忿骂了一句，低头大吃猛嚼！吃了几口心烦意乱，忍不住又往床上瞧去。薛万里直挺挺躺在床上，面无神采，眼神浮泛，若非一道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，几疑已是死人。小方剂唉声感喟，内心浑没了半点主张。话不是随便讲，骂人自有事理。自打那蛇剑死了老薛便就丢了魂儿，整小我都傻掉了，赶尸普通带了返来，自往床上一躺话也不说一句，一动不动暮气沉沉。

“不知死活！”薛万里扫了一眼，重重哼道。

“薛兄，你看――”厉无杀眼望剑欢人笑，不由得喜上眉梢。

没辙了，你是油嘴滑舌，他是油盐不进，你是神情实足，他是神不守舍。

此为大傻，死人。

身子是凉的！活死人死了！小方剂顷刻盗汗冒出惊得跳起，借着烛光细心一看――

一点烛光昏黄如豆，摇摆四壁，明暗相映。

浑若人形玩偶，胜似木雕泥塑。

窗外北风涓滴不知倦怠，直从白日忽忽吹到黑夜，号个无止无休。

死了有死了的好处，不笑你丢脸尴尬，也不与你打闹纷争，可见事有两面，凡事不必计算一时得失。小方剂暗道一声幸运，疏忽自家口水，挪过身去给他擦泪。指尖沾上泪水，泪水冰冷，手掌触及脸颊，脸颊冰冷，指掌探下还是一片冰冷，冷冷冷！冷冷冷！一觉方醒，枕已尽数打湿！只是一觉，眼窝双目深陷。

忽觉脸上冰冷，猛一睁眼，倒是趴在老薛胸膛之上！

小方剂挺着肚子啧啧赞叹，又一时忘了宝贝名号，眼巴盼望向厉无杀。

一人已是无语，呆呆眉紧皱；一人无语还是，痴痴泪空流。

老薛一如既往，傻瞪着俩大眼呆望屋顶，泪流不止。

没戏。

“兄弟！兄弟！无杀，无杀兄弟！”薛万里痛哭已失声，悲哀难自抑！呼一声兄弟，多么苦楚，生和死之间的分袂！唤一句兄弟，难以诉尽，血与泪换来的交谊！厉无杀谛视而笑，笑容满面，笑意渐弱，笑到失神仍自喃喃道：“薛兄，薛兄，我很，欢乐。”语罢笑声止，双目缓缓阖起，厉无杀含笑而逝。

冷冷锋锐掠过甚顶，吹毛断发，几缕青丝缓缓落地。

这一天，惊心动魄，人断念酸。

刚擦完，泪又落，湿了再干，干了又湿，小方剂绝望地叹了一口气，坐在床头怔怔入迷。

这一天，悲大于喜，如同做梦。

剑本凶器，落于顽童之手，无异玩火，休咎却也难料。小方剂惊魂不决，呼呼喘了几口，呆呆看动手中活蛇，苦思半晌，终究想起这宝贝本是一分为二。少时蛇返入窝剑归于鞘，人宝两安。纳锋于帛缠腰间，以柄巧作带中扣，身不隐而隐，杀人于无形，端的神妙器物。此为软剑，名曰阿谁啥子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