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 十年[第2页/共3页]
雪意渐盛,未几时四野间白茫茫浑若一体,衬得六合间愈发苦楚空旷,沉寂深远。茶老倌似有所感,闭目喃喃道:“好雪,好雪,多下些罢!哎,比年大旱,民不聊生……”又半晌,茶老倌展开两眼,起家拿了壶,收了些棚上积雪,放在炉火上烧:“可贵安逸,又来骚动,瞧这不是――”
茶一入口,公然苦如黄莲,旋即涩味又起,舌根也麻掉了!顷刻时眉头皱到一处,正欲一口吐出,舌底苦涩化作微甘,更有一股淡淡暗香随之涌上。不觉已咽入腹中,暖暖的煞是舒畅:“老丈,这是甚么茶?好生古怪!”薛万里连连称奇。茶老倌道:“三文钱。”薛万里哑然发笑:“老丈,莫急收茶钱,先说这茶来源。”
薛万里侧过身,凝神望去――
“这于深贪恐怕死一意乞降,这下误了大事,害得江州城给北胡攻破了,潘将军也战死于江州城头!”
“此茶生于北方干旱盐碱之地,富强丛生,所产甚丰,但其味苦涩,少人理睬,三文便能买得一斤,故名――三文钱。”薛万里连连点头,放声大笑:“苦尽甘来,涩后生香,风趣,大是风趣!”茶老倌笑道:“说来是二位有口福,这茶生于旱处,久慕甘霖,长成后便生孤傲之姓,只喜无根之水,雨水亦可,雪水尤佳,平常水冲泡却解不出茶中意味。”薛万里啧啧称奇,端了又品,很久叹道:“三文钱,好一个命贱姓傲的三文钱!”
薛万里也懒得与他再争,手一挥烦道:“不叫拉倒,随你罢。”茶老倌脾气挺好,听他二人吵吵嚷嚷,也不说话,只浅笑着端上两碗热茶。小方剂口渴得很,抄碗便喝,噗地又吐出来:“甚么玩意儿?苦死了!”薛万里端起茶碗,骂道:“挑三捡四,弊端可真很多!”
动静传到朝中,隆景帝大怒,命大将军郭延起兵十二万,北上援江破胡。目睹局势好转江州可保,江州守军士气大盛,城中百姓欢乐鼓励。谁知这时又生变故,左丞相于深进言,一力主和。时为隆景元年,满朝文武反对之下,隆景帝不知为何竟依其所言,命郭延原地待命,遣使入北胡媾和。
自打从江州城出来,薛万里已经悔怨了不下七八十次了,连骂本身吃错了药,不该一时心软,带了这小孩儿出来,害得自家大是头疼。一起上,这可爱小鬼一会儿说累了,要歇脚;歇会儿又饿了,要用饭;吃完就困了,要睡觉;睡醒又无聊,要学工夫,如此逛逛停停.曰,只行了不到千里路。
十万北胡军四周围城日夜攻打,急欲破城南下。但这潘将军乃是隆景名将,前朝便在此镇守江州,为人刚勇狠恶又擅策画,岂肯坐以待毙!潘宗德率八千部下于城墙四周杀敌,又从城中百姓急募万余民勇帮手,誓死死守!
茶老倌长长叹了口气。
及近茶棚,顿时一人道:“雪天路滑,在这歇会罢,也喝口热茶。”另一人道:“好极,好极,老薛,你宴客!”那老薛收缰上马,走进茶棚坐下骂道:“臭小子,没大没小!嘿,哪回不是我请了?”那老薛人高马大,乱发虬须,乃是人称“血踪万里”的薛豪杰。另一人笑嘻嘻跟了出去,肥大肮脏,恰是乞丐垂长幼方剂。
“恰是!”薛万里扫过一眼,又道:“这潘宗德将军共江州军民誓死死守,朝庭援兵将至,眼看江州城就要得救,哪知歼相误国,有个大歼臣叫做于,于深!”
“……她可疼我啦!我都满院子跑了,她还喜好每天抱着我。我嘴巴馋,家里做的饭不爱吃,她就每到用饭的时候,抱我到院子里,院子里有几只小羊,她端着小碗,坐在小板凳上,细声细气地说,咩咩一口,方儿一口,方儿一口,咩咩一口。她一勺勺地喂我,我就坐在她的膝间,边吃边说,娘,娘,你也给小羊吃!”小方剂说到此处,内心是一阵酸楚,仿佛又见到阿谁常常在梦中见到的温婉可亲的女人,正对本身和顺笑着:“方儿――方儿――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