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胞弟[第1页/共3页]
陆焉心伤至极,再动情的话也是多余,现在只有身材的靠近能将运气的残暴遣散。一千个我爱你,比不上一个宽广和顺的度量,安抚心中带着血的伤。
国公府内有策应的人一早等着,大喇喇将她们领进侧门,景辞一起低头扮作帮工自长廊走回清风居,身边并未有多少悲伤抽泣,眼泪都要留着攒着去前厅灵堂里哭,示于人前才不算白搭。
她低头系紧了腰带,淡淡道:“他们是甚么筹算干我何事?我尽管去送青岩最后一程。”
二老爷方用过药,景瑜在寝室里低声细语欣喜老父,世上最苦最悲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,景彦自幼在棍棒底下长大,是他日夜牵挂最不能费心的孩子,如此生生没了,便就似清爽时分眼睁睁看着被人剜掉一块心头肉,哀痛如千斤重担压在肩头,将本就在南逃路上波折多病的身材完整压垮。一刹时老去十年,从健朗康泰到垂老迈矣,也不过是一句话一眨眼的工夫。
景辞却只余木然,是石像一尊,不见感情起伏、欢心悲苦,冷冰冰不剩一丝活力。
冥冥当中似有感到,当陆焉带着半身风雪悄悄立在门前时,穿过八宝阁的空地她窥见一种隐蔽的坚毅,或许连开口都不必,只需一个眼神,相互已心知,她的心坠地,他的话到底。
浑浑噩噩熬过期待中暗无天日的时候,景彦的棺椁终究到了正阳门下,定国公府重新补葺过后的宅邸再一次挂上乌黑缟素,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肝肠寸断,又是苦痛可惜的幼年短命。
陆焉于沉默中握住她高高抬起的手,令她尝到窗外冰冷砭骨的雨雪风霜,他起一个音,要说:“小满――”她撇开脸,眼神闪躲,叹一声长气,带着寒微的祈求同他说:“先用饭吧,吃完了再说…………”
直到仲春十九,这一日阴雨连缀春寒料峭,约莫是立春以后最冷的时候,屋子里加了炭,烧得苏合香的芬芳更加浓烈。木棉穿戴件半新不旧的绛紫色夹袄搓动手从门外出去,同景辞说:“外头这雨还夹着雪子,路上不好行道,大人恐怕还需晚些时候才气回,郡首要先开饭么?”
第九十一章胞弟
都城一劫,府中仆婢所剩未几,本日多数被抽调到前厅帮手。景瑜服侍完二老爷用药,搁下药碗,俄然闻声门外起了响动,原觉得是笔润换上热茶返来,正想起家去叮咛他再添上几块新炭,把屋子再熏得和缓些。行至门边,却撞见了她本觉得这平生再不会遇见的人。
有泪自她眼角滑落,而她还是呆呆望着他,清楚是在看广宽苍茫的草原,高飞的雄鹰,以及蓝天下战死的少年。她呐呐地自语道:“他是为了找我…………是想为我报仇…………他如何就那么傻!为甚么…………为甚么到了要结婚的年纪还是尽做傻事…………”甚么是傻?是他对这个天下的端方礼节所谓的忠孝礼义做出的最后一次抵挡,他不认输,不当协,他被视为不纯熟、不卖力、恶劣不堪,但他又是纯真、赤城、勇往直前的豪杰。他回绝统统蝇营狗苟,他认定人活于世除却金银权益,另有跨向远方的抱负与寻求。
逝者已矣,生者仍需苦熬。他抱紧她,诡计分担她体内没法抵抗的疼痛,“怪我,是我不该,若早告诉景家人你尚在人间,景彦必不会出走西北。你若心中有恨,恨我就好――”
景辞在提督府换上一身孝白,半夏躲在一旁,做不成事情便只能捂着嘴抽抽泣噎地哭。任谁也不能设想,此时现在最安静的人是景辞,一丝不苟地清算衣衫,按部就班地系上粗麻布。陆焉看着她,开口道:“小满…………国公府的人恐不会认你,你就是去,也难进门…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