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Chapter03 旧时风月 (2)[第4页/共4页]

他悄悄地躺在那边，满身仿佛置身于冰窖中，冷得彻骨，等候着扳机扣动时那清脆的一声。

她走掉了，地上还扔着她的衣服，暗蓝凤尾图案的旗袍，一尾一尾的翎毛，在灯光下幽幽地闪动着孔雀蓝的光芒。一双极新的红色镂花漆皮鞋，开初被他顺手脱下来，一只扔在衣服上，另一只不知踢到了那里，她是赤着脚走的。身侧是圆粗的雕花橡木床柱，他俄然发疯一样，将头重重磕在那柱子上，“砰”，沉闷得像是远远有人开了一枪。斑纹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中，血呆滞地流下来，痒痒的，像是纤细的小虫缓缓地爬动而下。他纹丝未动，仿佛借着额头上的痛苦，才气够减轻那种椎心砭骨的感受。

“滚！”他突然发作，歇斯底里，“都给我滚！”

她家院子是低矮的红砖墙，庭中有株极大的石榴树，枝叶一向探出墙外来。火红的千叶重瓣，一朵朵缀满枝头，夜里辨不出色彩，亦晓得那红的浓烈，仿佛一簇簇火，燃到极处便突然一暗。

或者是他生日那天，他们在一间小小的馆子里吃面，她神采颇不安闲，老是怔忡凝神。抑或是他送她归家的第二天，她留意到极远处老是跟从他们的汽车。

枪弹从他的掌内心，一颗一颗顺着床沿滚落下去，落在地上，“嗒”的一声，指尖微动，接着又是“嗒”的一声，一声接一声地“哒哒”落着。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，凝伫于黑暗中，她举手将枪向他砸去，他一伸手就扭住她的双臂，她孔殷而短促地呼吸着，倔强并不出声。他起家嘲笑：“下次记得查抄弹匣。”

他却再也承担不起任何落空，他已经落空了统统，再也不能落空这最后一丝迷茫。哪怕她恨他，哪怕她再也不肯对他稍假辞色，但是他不能没有，哪怕只是她的躯壳。他如同溺水的人一样，紧紧抓住，再不肯罢休。

她的眼神浮泛，声音亦是：“我既然来求你，当然晓得。”

他设想过无数次，神驰终有一日能够吻她。她的唇冷得像冰一样，不带涓滴的温度与感情。他越吻越绝望，明显晓得，完了，今后后，统统都完了。

恨得纯粹深重，不容任何余地。

“哐啷”一声门被翻开，军靴沉重的声音踱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