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乡宴（下）[第1页/共4页]

凤仙正在切菜，听了这话一怔，很快答道：“是我本身想的。”

与鲥鱼一同佐这盏酒的另有一道茭白鲊，是切片焯过的鲜茭白，以细葱丝、莳萝、茴香、花椒、红曲和盐拌匀，腌过半晌便可食。鲥鱼有脂香，近似肉味，吃过再尝这茭白鲊更觉爽口。两道菜都给门客留下杰出印象，便有人问：“如此甘旨，是否也有与之相干的名流典故？”

蒖蒖问他如何称呼，他说：“我姓赵，名怀玉。”

凤仙低首，赧然道：“记得的，只是偶然一走神，中指就不自发地伸直了。”

席间有多人点头，崔县令亦浅笑道：“有理，有理。”

蒖蒖含笑聆听贡生说典故，待堂中声浪稍歇，才又启口：“以是，只如果美食，便不愁没有爱它的名流留下典故诗词为它添彩。我们咀嚼食品，用的是舌头，是心，而不是耳朵。食品味美，天然会有报酬它吟诗作赋，传播千古。如果我们必然要听到典故诗词才感觉食品好吃，那岂不是把判定味道的权力分给耳朵了。”

崔县令阃欲宣布成果，一向列席旁观而无言的吴秋娘俄然出列，朝崔县令裣衽一福，道：“崔县令，从诸位秀才挑选看来，我们适珍楼并非完胜，有将近一半的人更心仪贻贝楼好菜。若乡饮只由适珍楼承办，这些想咀嚼文人菜式的秀才不免感觉遗憾。以是，我大胆向县令建议，若贻贝楼情愿，请仍让我们两家共同筹办乡饮，届时为诸位即将离乡赴试的贡生，奉上一场尽善尽美的宴席。”

凤仙一惊，切菜的部下认识地加大力度，一刀剁下，刀却没抓紧，刹时脱手飞了出去，落在地上，收回哐当一声巨响。

赵怀玉略略欠身：“忸捏。”顿了顿，又含笑道，“贵店晓得提线去鲥鱼鳞，才是真的被褐怀玉。”

鲥鱼确切满身皆有细刺，遍及各处，每吃一块都须先将刺挑出。

众贡生状甚雀跃，争相发言。有人说：“汉朝名流严子陵垂钓于富春江干，感慨鲥鱼鲜肥，并以此为由回绝了光武帝的入仕之召。”

蒖蒖道：“是‘被褐怀玉’的怀玉么？”

此言一出，满座惊诧，不管崔县令、杨峪，还是蒖蒖都大感不测，千万没想到她会如此等闲地放弃这来之不易的胜利。崔县令再三向她求证，是表示谦逊地推让，还是真有此意，而秋娘目光果断，容色寂然，表示是沉思熟虑以后的决定。崔县令遂问杨峪定见。

缃叶附耳奉告蒖蒖她方才探听到的奥妙：“那位出言互助的贡生实在就是贻贝楼请的高人，贻贝楼好几道菜都是在他指导下做出来的。却不知他为何会帮你说话。”

蒖蒖举目望向空中，仿佛瞥见了赵怀玉那张公道忘我的黑脸。他冷冷地把一大包银钱掷到杨峪面前，然后一拂袖袖，飘然远去，抛下杨峪一人，伸直着抱着银钱，伏地痛哭……蒖蒖啧啧，由衷赞叹：“是条男人。”

蒖蒖沉默侧首，与侍立在堂中一隅的凤仙相视一笑。

这个新奇的去鳞体例为鲥鱼增色很多，当然鱼本身也是鲜嫩肥美，蒸得非常入味，贡生们几次动箸，吃得不亦乐乎，其间只要一人略微抱怨：“鱼是好鱼，只是刺太多了。”

秋娘和凤仙都被吓了一跳。秋娘退后两步，待看清楚落地的刀，她蹙了蹙眉，对凤仙道：“这都多少年了，又忘了我教你的握刀手势？”

秋娘道：“刚才崔县令派人来讲，乡饮时会有京中高朋来，让我们把食单中的蟹生按汴京洗手蟹的制法做。”

“然后，他就把贻贝楼之前给他的银钱全还给了杨峪。”缃叶奉告蒖蒖。她说了个很大的数额，大到连她现在舞动着的眉毛都在写着两个字：肉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