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探视[第2页/共4页]

“嗐，她们也都忙着呢，眼看着就到了年下，各家谁不是一摊子的事？”九姨娘却仿佛看得很开，这是个生得很平实的妇人，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，描述却已干枯，瘦得肉都干了，腕边的一个金镯子不幸兮兮地闲逛着，就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。

“这回大姨娘过生日，可要比上个月七姨娘的生日更面子些。等闲不拿出来使的金线银线，一下就领了十多团去，也不晓得针线房上头能不能紧着日子赶出来。只是我们的冬衣就又不晓得甚么时候能发了。”不知是谁的声音里透了羡慕。

这大宅门里，最落魄也最好糟蹋的，就是九姨娘母女了……王妈妈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，平时迎来送往，应酬得都是有脸面的姨娘，很少见到这么苦楚的气象。

说是存候，但王妈妈只是半蹲了蹲身，便直起了腰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女人。九姨娘仿佛也并不觉得忤，她咳嗽了几声，吃力地半坐起家，冲王妈妈点了点头。

这一笑，就好说话了，九姨娘望着王妈妈，哀告隧道，“我是挨不了几天的了，这年，一定能过得去……就让小七跟着太太度日吧，也唯有跟着太太，我这个当娘的才气放心闭眼。”

九姨娘冲七娘子招了招手，七娘子依偎到她身边，大眼睛咕噜咕噜直转，看了看九姨娘，又看了看王妈妈。

王妈妈见室内就这三小我，便摆布望了望，这屋子里不过两三个樟木的箱柜，上头的锁头都生了锈，窗门舒展着，窗棂下靠着个小风炉，另有一两个小板凳。

七娘子眼里就蓄起了泪，九姨娘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，左手摸摸索索，摸到了右手上的金镯子，吃力地把它褪了下来，递给了王妈妈。

“断断续续学了半年，也不过是勉强不把迎春绣成月季罢了。”九姨娘眼里就闪过一丝高傲，调子却还是淡淡的。“昨夜在我床前奉侍到了半夜，本日好轻易赶她去睡了一会儿，倒显得她有几分懒，叫王妈妈见笑了。”

她唇边浮起了一抹笑，笑容里，透着伤感，透着期许，也透着极少的自傲。

“眼浅！”又不知是谁笑吟吟隧道，“那是大太太身边汲引上来的姨娘……天然更面子，你也是没见过世面，前几年四姨娘做三十岁，那才叫一个场面呢，啧啧，甚么缂丝八宝锦、洒金杭罗……流水似地从小库房往外拨，不晓得的人，哪一个不说是太过分寿？”

她在心底就有几分高高在上起来，微微扯了扯唇角。

王妈妈忙把九姨娘的手推开了。“这可不敢当，我们下人做事，乃是本分。”

“今后小七要仰仗王妈妈的照拂了。”她叹了口气，又咳嗽了起来了。“这孩子性子闷，妈妈闲了时，定要多教她为人处世的事理。今后……小七定会酬谢王妈妈的。”

王妈妈也就不推让了，握住了那沉甸甸的金镯子，微浅笑着说，“实在太太也是有这个心机的，毕竟，七娘子和九哥儿是双生姐弟，养在一处，也热烈些。”

“奴婢给九姨娘存候来了。”她边说边往九姨娘的寝室走，直到进了寝室，才有两个小丫环迎了出来。这两个小丫环身上穿的还是客岁发下来的秋衣，过了一年，青棉布都退色了，显得格外的寒酸，年纪更小的阿谁，衣衿上还打了个大补丁，透着股村气，王妈妈高高在上地撇了撇嘴，这才更调出笑容来，走到枣木大床边，轻声细语地反复了一遍，“奴婢给九姨娘存候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