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四、今夜奉陪到底[第2页/共3页]
陈操之与徐邈来到楼下,作揖见礼,谢道韫与陈操之相互打量,都感觉对方清癯了一些,陈操之的身量更高了,比身高七尺一寸的谢道韫约高出近三寸,真如玉树临风,风采照人。
谢道韫看得入迷、听得沉浸,待陈操之吹罢,便对陈母李氏道:“陈伯母,长辈要求你白叟家一件事——”
谢道韫道:“画好了就行,不信没有再相逢的机遇。”
谢玄心道:“诸子侄后辈,三叔母最爱阿姊谢道韫,上回赴吴郡游学,若不是三叔母支撑,阿姊也去不成,以是说阿姊说三叔母同意她在陈家坞歇夜应当不是虚言。”
徐邈起首援引《吕氏春秋》来立论:“——贤人相谕不待言,有先言言者也,故胜书能以不言说,周公旦能以不言听,至言无言,至为有为。”
谢道韫道:“是说你。”眼睛不看陈操之,望着别处。
陈母李氏这偶然之语让谢道韫脸一红,幸亏粉敷得厚,又是在灯下,不然的话一边的小婵都要看出这个祝郎君神情有异了。
晋人清谈也不是全无好处,晋人好思辨,相互辩难无益于学术交换,魏晋哲学是继春秋百家争鸣以后的又一岑岭,但清谈生长到极度,只务平淡,不睬世务,那就不免有清谈误国之毁了。
世人立在九曜山颠峰,天清气朗,远处的西湖仿佛浩渺了很多,远水接天,山如螺髻。
陈母李氏看了儿子一眼,浅笑道:“本来老妇是不准他熬夜的,祝郎君可贵来,明日又要远行,更不知何日再能相见,老妇就准了,彻夜我儿就是祝郎君的了,作陪到底。”
顾恺之方才忙于作画,这时出来站在谢玄身边朝下拱手道:“晋陵顾恺之,见过英台兄。”
这场辩难以陈操之、徐邈方落败告终,徐邈起先引的《吕氏春秋》有马脚,被谢道韫揪住,固然陈操之几番反击,却还是没法挽回、没法自圆其说。
顾恺之喜道:“英台兄也知我三绝之名,哈哈,是听子重说的吧。”
谢道韫也举头看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,眼神带着戏谑和孤傲,另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,说道:“三艘大船俱泊在枫林渡口,我已禀知三叔母,我们明日再出发。”
谢道韫道:“长辈明日一早便要分开这里,但内心还是很与子重多聚一会,所谓‘昼短苦夜长,何不秉烛游?’长辈想与子重作长夜之谈,请陈伯母准予。”
数月不见,这个祝英台思致愈发灵敏了,一下子就辩析出此中藐小的差别,徐邈一收场就落了下风,眼望陈操之,让陈操之顶上,他先思考一会。
陈操之浅笑道:“英台兄这是自夸呢。”
谢道韫心机敏捷,当即道:“非也,吕不韦之‘不言’乃是可言而不必言、老子之‘不言’乃欲言而不能言,一则不必乎有言、一则不成得而言,此中差别较着。”
徐邈也是兴趣盎然,这些日子他也常与陈操之辩难,但总找不到当日狮子山下草堂与祝氏兄弟辩难的那种针锋相对、被逼得面红耳赤的感受,心秘密逼,每次徐邈受逼以后,归去苦读、苦思,对先前所辩之题了解就透辟了。
谢玄无语了,他几个叔父另有从兄弟姐妹,都说道韫象三叔父(谢安)之妻刘氏,不拘俗礼、矗立独行,三叔母刘氏是大名士沛国刘惔之妹,也很驰名流风采,三叔父很有些惧内,不敢纳妾,诸子侄以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讽之,三叔母刘氏因问:“此诗何人所作耶?”答曰:“周公。”三叔母道:“周公男人尔,若使周姥撰诗,当无此也。”众子侄绝倒,谢安亦不言纳妾之事,所谓携妓游东山,也只是丝竹歌舞罢了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