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、你是谪仙人[第1页/共3页]
次日上午,谢道韫一番润色,纶巾襦衫,来顾府拜访陈操之,顾恺之迎她入府,一起去小院见陈操之,顾恺之抱怨说两次登门皆被拒,谢道韫道歉道:“我实不知长康来访,若不是郗侍郎与子重,我至今还不能外出。”
七十、你是谪神仙
陈操之浅笑道:“托梦可乎?梦中所见的仙阁就是如许的。”
谢安踞坐方榻,戴巾幍、着衫子,手摇蒲葵扇,半袒胸怀,案前有盛酒的鸭头勺和酒杯,边上另有一具阮琴。
陈操之心道:“这个谢安真是情意莫测啊,要与我谈乐律,仿佛对谢道韫退隐与否并不挂怀,又或者谢安已经作出了决定,谢道韫到底是退隐呢还是不退隐?”
谢道韫晓得陈操之指的是甚么,说道:“这是我本身的决定,子重何必在乎。”
谢道韫道:“你从天上来,你是谪神仙。”说罢,转过身去看着日光下波光闪动的秦淮河水,续道:“你吹的曲子都是仙乐,让我有无处可去的感慨。”
谢安拈起一支竹签,在阮琴上悄悄一擘,“铮”的一声,帷幄后的丝竹管弦声顿止,一时候,宽广的大厅格外的静。
从土墙大门至谢府正厅约百余步,陈操之跟着谢府管事向大厅行去,听得丝竹管弦的噪音缥缈而来,仿佛暗夜的花香在氛围中氤氲缭绕,似香椿树的暗香,又似蔷薇的芳香——
谢安居东山,好植香椿树,谢道韫则独爱蔷薇,上虞东山的蔷薇鲜艳而后凋,三年前的蒲月下旬,陈操之去东山请支愍度大师为母亲治病,看到谢氏墅舍木楼边的那一大丛蔷薇,粉黄、粉红,竞相开放,当时陈操之就立在蔷薇劣等候谢氏典计入楼通报——
谢道韫晓得三叔父有话要叮咛,应了一声,褰帘而出,端端方正跪坐在方榻前候教。
无处可去?很奇特的用语,费解吗?
顾恺之便问是何原因?
很久,谢安道:“彻夜闻止矣,操之更有妙曲我不敢复请,期以他日。”
谢道韫游移了一下,说道:“侄女不孝,让叔父忧心。”
谢安忍不住感喟:“宇宙无穷,吾生斯须,美声妙音,诚动人至深者也,昔仲尼闻韶,识虞舜之德;季札听弦,知众国之风,本日闻操之雅奏,乃知人生宝贵,操之之胸怀、识鉴、品藻,于此一曲尽现矣。”
谢安请陈操之入坐,淡然道:“本日请操之来,单论乐律,三年前无缘得闻操之清奏,彻夜可偿夙愿,请操之为我吹奏一曲。”
陈操之躬身道:“安石公精通乐律,长辈早想就教,长辈先吹奏一曲,不辱清听则幸甚。”说着,表示身后侍坐的黄小统将木盒递上,取出柯亭笛,调息凝神,吹奏了一曲《春江花月夜》。
陈操之浅笑着行礼:“不助英台兄,我心不安,互助英台兄,心亦难安。”
谢府大厅栾栌堆叠,高敞弘大,张帷幄相隔,全部大厅可容客上百人,而本日,只要陈操之这一名客人,仆人也只要一名,就是谢安,谢万并未在坐,其他谢朗、谢韶诸人皆未列席,奴童服侍、歌女厢陈。
谢安取阮琴,以竹签擘之,铮铮淙淙弹奏了一曲,歌其旧诗道:“相与欣佳节,率尔同褰裳。薄云罗阳景,轻风翼轻航。醇醑陶丹府,兀若游羲唐。万殊混一理,安复觉彭殇。”
六月炎阳,清波流逝,陈操之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打动,倒不是因为谢道韫如此盛赞他,而是因为谢道韫触及到了他两世的灵魂最敏感的部分——
谢道韫道:“不知,应是其新制之曲。”
谢安问:“阿元可知陈操之方才所奏为何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