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倒春寒[第1页/共2页]

雨接连下了几日，好轻易有了个好天，轻风里，仍透着凉。

太后寝殿软榻的迎手，每年都要换一次。她最喜好我绣的凤凰，以是每年也都由我来绣。

张宝林忙讪讪拥戴道：“苏姊姊所言甚是。”

东风里，丝竹婉转，带着花香，传到玉清观的亭子里来。

兰馨殿的苏美人本日打扮得非常素雅，发髻堕堕，簪着绢纱堆的宫花，又平增几分可儿的美丽。她带着几位新进的宝林和采女到玉清观里烹茶闲坐，笑声琳琅，让温馨的园子里显得热烈起来。

说罢，她转头朝身后的宫人看一眼。

当今天下，宫里宫外，上至天子太后，下至布衣庶人，能用此乐的，只要一人。

苏美人眉间一喜，笑盈盈地一礼：“恭敬不如从命，多谢玄真。”

我说：“苏美人母家虽非王谢望族，却也是河东大户，世代为官。这点银两于她而言，比九牛一毛还不敷挂齿。”

“贫道未曾听闻。”我随即道。

苏美人忙道：“玄真和一众女冠日日念佛供奉，也老是辛苦。现在方才开春，观中总要补葺，也要添置四时衣物。剩下的，也还是妾的情意，还请玄真笑纳。”

我咬了咬唇，加快脚步。

我放下绣绷，起家送她。

说罢，她收了银子，喜滋滋地跑开了。

脚步定了一下。

身边的小道姑兰音儿听得这话，随即上前，将漆匣接了。

“都充公吧。”我说，“不久便要入夏，给观中世人购置些岁时衣物，剩下的都平分了，也好让大家手里攒些梯己。”

不远处，几个采女正在一树海棠下采摘绽放的花朵，插在发髻和鬓间。嬉闹的笑声，如莺啼般委宛，更显得亭子里温馨。

入阵曲。

“宫里人多了，不免有那喜好胡说八道乱嚼舌根的。”苏美人话语轻柔，道，“谁不晓得太后心疼玄真，有人爱投机取巧，也自不希奇。”

“美人故意。”我说，“只是这殿上的香油，也实在费不得很多银子。”

“崔贤妃确是生得鲜艳，莫说圣上，妾等也是喜好得很。”一旁的张宝林道，“传闻上个月，圣上到骊山的汤泉宫曲，点了崔贤妃侍驾。她戴了一顶弓足冠，见到的人都说，很有玄真之风……”

“妾这些日子事件缠身，得空到老君进步奉，心中实在惭愧。”苏美人一脸诚心，对我道，“这些银子，权作香油，还请玄真收下，供奉神仙，以表妾虔诚之心。”

又酬酢了一番，苏美人起家告别。

我抖了抖拂尘，拱手胸前，款款一礼：“无量寿福。”

我手里拿着绣绷，正照着绣样，给凤凰的羽毛添上金线。

回到亭子里，兰音儿正看着匣子里的东西，叹道：“我粗粗衡量衡量，少说也有五十两。玄真，这些宫嫔怎一个个似财神似的，脱手就这般豪阔？这香油钱，便是乡间的殷实人家，也充足一大师子人过一年了。”

那是不远处的太乐署里，正在为天子的册妃典仪排练。

一根金线绣歪了。啧。

我念了一声“无量寿福”，道：“如此，多谢美人。”

我悄悄晃动手里的拂尘，信步分开杏花盛开的园子，往外头而去。太乐署的乐声又起，这一次，虽也是雅乐，却并非册立后宫所用，而是一支熟谙的曲子。

我细心地盯着绣绷，好一会，才终究将它拆下来。

“后日，圣上要陪太后到玉清观来赏梨花。贫道听闻美人烹茶甚妙，何不到时候过来，为太后和圣上一展茶艺？”

苏美人的脸上浮起一丝难堪，旋即闪过不见。

话音落下，无人接上。

我望了望火线开得正盛的梨花。

那宫人随即上前，奉上一只精美的漆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