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五章 六娘（上）[第1页/共2页]

院子里，温馨得很。

“可这人间，也再没有比国公待妾更好的人。妾那琴棋书画，向来不过是娱人的手腕，不管如何用心，也向来是个安排。头一个会仔谛听妾操琴，抚玩妾书画的人，是国公。”她的声音低低，“妾与他在一起之时，老是那样欢愉，也从不感觉本身曲直意巴结。可妾从未曾想过，有朝一日，他会俄然没了……”

且不说六娘向来是不好相与的人，就算是看着好相与的，做出这等事来也不奇特。在宫中，不管是好说话还是不好说话的，都免不得为了争宠而暗害作歹。从小到大，我已是司空见惯。

阿珞随即蹦蹦跳跳跑了出去。

我留在屋子里，看着她的背影，而后，对孟氏道：“方才幸亏六娘回护，不然也不知恭伯父要做出甚么事来。”

但是现在，我固然也表情庞大，却全然说不上愤怒或者恨。

她望着帐子，目光深深：“妾晓得，妾长得像夫人，故而国公才将妾收下了。那些年，妾经常研讨如何能更像夫人，好让国公更离不开妾。”说罢，她的神采有些自嘲，看向我，“娘子可知，国公是如何说的？”

“六娘，”少顷，她说，“我想去看上皇。”

畴前，我约莫会暴跳如雷。

说罢，我站起家，走出门外。

方才，上官恭抓阿珞的时候，力量颇大，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两个乌紫的印子。

说着，她轻叹一口气：“可惜，妾的前面，已经有了五位妾侍，还未国公生养了后代。可妾不管如何也生不出一男半女，能紧紧抓住的，只要国公的心。妾最惊骇的，便是人老色衰之日被放弃而去。这担忧，与日俱增，四娘怀上阿珞以后，妾痛恨至极，乃至想过偷偷下药，让她胎死腹中。”

我听着这些，错愕不已。

秦叔曾对我说过，那出征之事，父亲是反对的。可先帝劝止不得，他也不得不去。

阿珞灵巧地“嗯”一声。

“妾知昔日与娘子很有龃龉，娘子看不上妾……这辈子，妾也不再想甚么攀龙附凤繁华繁华的，只求娘子切莫让妾与阿珞分开，好么……”

六娘擦了擦眼睛，却更加哽咽：“他出征之前，曾将妾的卖身契和一箱子金银交给妾……说妾与这府中的人个个合不来，有没有后代可倚仗，若他有了甚么万一……妾自可拜别，这些东西，能保妾一世无忧……”

孟氏将她的袖子拉好，道：“去吧。”

这话，说得有些冲动，她的目光却变得哀戚。

阿珞摇点头。

“今后再有人敢这么扯你，你就咬他的手。”孟氏道。

转头，那人不知何时走了来，就站在一步开外的玉轮门边上，谛视着我。

畴前，我一向感觉，父亲是个寡爱薄情的人，他独一在乎的，是我的母亲。以是即使他纳了妾，也不过是为了成全祖母那开枝散叶的心愿，对她们并没有半分真情。而现在看来，并非如此。

我不知说甚么好，点了点头。

“疼么？”她一边将药酒揉着，一边问阿珞。

一场风波，就这般停歇下来。

我沉吟半晌，道：“既然如此，父亲的死讯刚传来的时候，六娘如何不走？当时六娘若走了，也不会被我家连累。”

“妾能去那边……国公没有了，妾的心也碎了，死在府里，也许还能保全个奉侍之人的名声，能与他葬在一处……只是未曾想，国公的尸首没找到，大祸却降了下来……当时，妾本是心如死灰，想着这国公府既然倒了，反恰是死，妾死在牢里也无妨……可四娘却一向拉着妾，骂妾没出息，不准妾死……她说她身材已是不好，如有个万一，妾务需求替她找到阿珞……”她的眼泪更加澎湃，打湿了衣衿，“不幸四娘……竟是和国公一样，说甚么就应甚么……妾听狱卒说她死在了路上，就想着……这世上能救阿珞的，只剩下了妾……妾果然不能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