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王观察穷途逢世好娄公子故里遇贫交(2)[第1页/共3页]
蘧公孙回到嘉兴,见了祖父,提及路上遇见王太守的话。蘧太守大惊道:“他是降顺了宁王的。”公孙道:“这却未曾申明,只说是挂印逃脱,并未曾带得一点川资。”蘧太守道:“他虽犯法朝廷,却与我是个故交,何不就将你讨来的银子送他盘费?”公孙道:“已送他了。”蘧太守道:“共是多少?”公孙道:“只获得二百两银子,尽数送与他了。”蘧太守不堪欢乐道:“你真可谓汝父之肖子。”就将当日公子交代的事又奉告了一遍。公孙见过乃祖,进房去见母亲刘氏,母亲问了些路上的话,慰劳了一番,进房安息。
次日,在乃祖跟前又说道:“王太守枕箱内另有几本书。”取出来送与乃祖看。蘧太守看了,都是钞本,其他也还没要紧,只内有一本,是《高青邱集诗话》,有一百多纸,就是青邱亲笔抄录,甚是精工。蘧太守道:“这本书多年藏之大内,数十年来,多少秀士求见一面不能,天下并没有第二本。你今偶然得了此书,真乃天幸,须是保藏好了,不成等闲被人瞥见!”蘧公孙听了,内心想道:“此书既是天下没有第二本,何不竟将他抄录成帙,添了我的名字,刊刻起来,做这一番大名?”主张已定,竟去刻了起来,把高季迪名字写在上面,上面写“嘉兴蘧来旬马先夫氏补辑”。刻毕,刷印了几百部,遍送亲戚朋友。大家见了,赏玩不忍释手。自此,浙西各郡都敬慕蘧太守公孙是个少年名流。蘧太守晓得了,成事不说,也就此常教他做些诗词,写斗方,同诸名流赠答。
次早,叫了船只,先发上行李去。蘧太守叫公孙亲奉上船,本身出来厅事上道别,说到:“老夫因嫡亲,在此数日,家常相待,休怪怠慢。二位贤侄回府,到令先太保公及尊公文恪公墓上,提着我的名字,说我蘧佑年老龙锺,不能亲身再来拜见墓道了。”两公子听了,悚然起敬,拜别了姑丈,蘧太守执手送出大门。公孙先在船上,候二位到时,拜别了表叔,看着开了船,方才返来。两公子坐着一只划子,萧然行李,还是寒素。瞥见两岸桑阴稠密,禽鸟飞鸣,不到半里多路,便是小港,里边撑出船来,卖些菱、藕。两弟兄在船内道:“我们几年京华灰尘中,那得见如许幽雅景色?宋人词说得好,‘算计只要返来是’。公然,公然!”
相府开筵,常聚些布衣苇带。
那日住了船,客人都上去吃点心,王惠也拿了几个钱登陆。那点心店里都坐满了,只要一个少年单独据了一桌。王惠见那少年仿佛有些认得,却想不起。开店的道:“客人,你来同这位客人一席坐罢。”王惠便去坐在对席,少年立起家来同他坐下。王惠忍不住问道:“就教客人贵处?”那少年道:“嘉兴。”王惠道:“贵姓?”那少年道:“姓蘧。”王惠道:“向日有位蘧老先生,曾做过南昌太守,可与足下一家?”那少年惊道:“便是家祖。老客何故见问?”王惠道:“本来是蘧老先生的令公孙,失敬了。”那少年道:“倒是未曾拜问贵姓仙乡。”王惠道:“这里不是说话处。宝舟在那边?”蘧公孙道:“就在岸边。”当下会了账,两人相携着下了船坐下。王惠道:“当日在南昌相会的少爷,台讳是景玉,想是令叔?”蘧公孙道:“这便是先君。”王惠惊道:“本来便是尊翁,怪道面孔类似。却如何这般称呼,莫非已升天了么?”蘧公孙道:“家祖那年南昌解组,次年即不幸先君见背。”王惠听罢,流下泪来,说道:“昔年在南昌,蒙尊公骨肉之谊,今不想已作故交。世兄本年贵庚多少了?”蘧公孙道:“虚度十七岁。到底未曾就教贵姓仙乡。”王惠道:“盛从同船家都不在此么?”蘧公孙道:“他们都登陆去了。”王惠附耳低言道:“便是前任的南昌知府王惠。”蘧公孙大惊道:“闻得老先生已荣升南赣道,如何改装单独到此?”王惠道:“只为宁王背叛,弟便挂印而逃,却为围城当中,未曾取出盘费。”蘧公孙道:“现在却将何往?”王惠道:“穷途流落,那有定所?”就未曾把降顺宁王的话说了出来。蘧公孙道:“老先生既边陲不守,本日却不便出来自呈。只是茫茫四海,盘费贫乏,如何使得?晚门生此番倒是奉家祖之命,在杭州舍亲处讨取一桩银子,现在舟中。今且赠与老先生觉得盘费,去寻一个僻静地点安身为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