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乡绅发病闹船家寡妇含冤控大伯(2)[第1页/共3页]
严贡生送了返来,拉一把椅子坐下,将十几个管事的家人都叫了来,叮咛道:“我家二相公,明日过来秉承了,是你们的新仆人,必要谨慎服侍。赵新娘是没有后代的,二相公只认得他是父亲。他也没有还占着正屋的,叮咛你们媳妇子把群屋打扫两间,替他搬过东西去,腾出正屋来,好让二相公歇宿。相互也要避个怀疑:二相公称呼他‘新娘’,他叫二相公、二娘是‘二爷’、‘二奶奶’。再过几日,二娘来了,是赵新娘先过来拜见,然后二相公畴昔作揖。我们乡绅人家,这些大礼,都是不对不得的。你们大家管的田房、利钱账目,都连夜攒造清完,先送与我逐细看过,好交与二相公查点。比不得二老爹在日,小老婆当家,凭着你们这些主子昏黄作弊!而后如有一点欺隐,我把你这些主子,三十板一个,还要送到汤老爷衙门里追工本饭米哩!”世人应诺下去,大老爹过那边去了。
这些家人、媳妇领了大老爹的言语,来催赵氏搬房,被赵氏一顿臭骂,又不敢就搬。常日嫌赵氏装尊,作威作福,这时偏方法了一班人来房里说:“大老爹叮咛的话,我们怎敢违拗?他到底是个端庄主子。他若当真动了气,我们如何了得?”赵氏号天大哭,哭了又骂,骂了又哭,足足闹了一夜。次日,一乘肩舆抬到县门口,正值汤知县坐早堂,就喊了冤。知县叫补进词来,次日收回:“仰族亲处覆。”
过了十朝,叫来富同四斗子去写了两只高要船。那船家就是高要县的人,两只大船,银十二两,立契到高要付银。一只装的新郎、新娘,一只严贡生自坐。择了谷旦,告别亲家,借了一副“巢县正堂”的金字牌,一副“寂静”、“躲避”的白粉牌,四根门枪,插在船上,又叫了一班吹手,开锣掌伞,吹打上船。船家非常害怕,谨慎伏侍,一起无话。
说着,已把帖子写了,递给四斗子。四斗子仓猝走登陆去。那些搬行李的人帮船家拦着,两只船上船家都慌了,一齐道:“严老爷,现在是他不是,不该错吃了严老爷的药。但他是个贫民,就是连船都卖了,也不能赔老爷这几十两银子。如果送到县里,他那边耽得住?现在只是求严老爷开恩,高抬贵手,恕过他罢。”严贡生更加恼得暴躁如雷。搬行李的脚子走过几个到船上来道:“这事原是你船上人不是,方才若不如是着紧的问严老爷要喜钱、酒钱,严老爷已经上轿去了,都是你们拦住那严老爷,才查到这个药。现在自知理亏,还不过来向严老爷跟前叩首告饶!莫非你们不赔严老爷的药,严老爷另有些贴与你不成?”世人一齐捺着掌舵的磕了几个头。严贡生转湾道:“既然你世人说,我又丧事仓促,且放着这主子,再和他渐渐算账!不怕他飞上天去!”骂毕,扬长上了轿,行李和小厮跟着,一哄去了。船家眼睁睁看着他走去了。
那日将到了高要县,不过二三十里路了,严贡生坐在船上,俄然一时头晕上来,两眼昏花,口里作歹心,哕出很多清痰来。来富同四斗子,一边一个,架着膊子,只是要跌。严贡生口里叫道:“不好!不好!”叫四斗子快丢了去烧起一壶开水来。四斗子把他放了睡下,一声不倒一声的哼。四斗子仓猝同船家烧了开水,拿进舱来。严贡生将钥匙开了箱子,取出一方云片糕来,约有十多片,一片一片剥着,吃了几片,将肚子揉着,放了两个大屁,顿时好了。剩下几片云片糕,阁在后鹅口板上。半日也不来查点。那掌舵驾长害馋痨,左手扶着舵,右手拈来,一片片的送在嘴里了。严贡生只作不瞥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