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王秀才议立偏房严监生疾终正寝(1)[第2页/共3页]
正要退堂,见两小我出去喊冤,知县叫带上来问。一个叫做王小二,是贡生严大位的紧邻。客岁三月内,严贡生家一辩才过下来的小猪,走到他家去,他慌送回严家。严家说,猪到人家,再寻返来,最倒霉市。押着出了八钱银子,把小猪就卖与他。这一口猪在王家已养到一百多斤,不想错走到严家去,严家把猪关了。小二的哥子王大走到严家讨猪,严贡生说猪本来是他的:“你要讨猪,照时价估价。拿几两银子来,领了猪去。”王大是个贫民,那有银子。就同严家辩论了几句。被严贡生几个儿子,拿拴门的闩、赶面的杖,打了一个臭死,腿都打折了,睡在家里。以是小二来喊冤。知县喝过一边,带那一个上来问道:“你叫做甚么名字?”那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,禀道:“小人叫做黄梦统,在乡间住。因客岁玄月上县来交赋税,一时缺少,央中向严乡绅借二十两银子,每月三分钱,写立借约,送在严府,小的却未曾拿他的银子。走上街来,遇着个乡里的亲眷,说他有几两银子借与小的,交个几分数,再下乡去设法,劝小的不要借严家的银子。小的交完赋税,就同亲戚回家去了。至今已是大半年,想起这事来。问严府取回借约。严乡绅问小的要这几个月的利钱。小的说:‘并未曾借本,何得无益?’严乡绅说小的当时拿回借约,好让他把银子借与别人生利;因未曾取约,他将二十两银子也不能动,误了大半年的利钱,该是小的出。小的自知不是,向中人说,甘心买个蹄酒上门取约。严乡绅执意不肯。把小的的驴和米同稍袋都叫人短了家去,还不收回纸来。如许抱屈负屈的事。求太老爷做主!”
他两个阿舅姓王,一个叫王德,是府学廪膳生员;一个叫王仁,是县学廪膳生员。都做着极兴头的馆,锋铮驰名。闻声妹丈请,一齐走来。严致和把这件事重新奉告一遍:“当今出了差票在此,如何摒挡?”王仁笑道:“你令兄常平常说同汤公相与的,怎的这一点事就吓走了?”严致和道:“这话也说不尽了。只是家兄现在两脚站开,差人却在我这里喧华要人,我怎能丢了家里的事,出外去寻他?他也不肯返来。”王仁道:“各家流派,这事究竟也不与你相干。”王德道:“你有所不知。衙门里的差人,因妹丈有碗饭吃,他们做事,只拣有头发的抓,若说不管,他就更要的人紧了。现在有个事理,是‘釜底抽薪’之法。只消央小我去把告状的安抚住了,世人递个拦词,便歇了。谅这也没有多大的事。”王仁道:“不必又去央人,就是我们愚兄弟两个去寻了王小2、黄梦统,到家替他分辩开。把猪也还与王家,再折些须银子给他养那打碎了的腿。黄家那借约,查了还他。一天的事,都没有了。”严致和道:“老舅怕不说的是。只是我家嫂也是个胡涂人,几个舍侄,就像生狼普通,一总也不听经验。他怎肯把这猪和借约拿出来?”王德道:“妹丈,这话也说不得了。假定你令嫂、令侄拗着,你认倒霉,再拿出几两银子,折个猪价,给了王姓的。黄家的借约,我们中间人立个纸笔与他,说寻出取消纸无用。这事才得落台,才得个耳根平静。”
这里学师、典史,俱出来安民,说了很多好话,众回子垂垂的散了。汤知县把这情由细细写了个禀帖,禀知按察司。按察司行文书檄了知县去。汤奉见了按察司,摘去纱帽,尽管叩首。按察司道:“论起来,这件事你汤老爷也忒孟浪了些。不过枷责就罢了,何必将牛肉堆在枷上?这个成何刑法?但此刁风也不生长。我这里少不得拿几个为头的来尽法措置,你且回衙门去处事,凡事必要考虑些,不成率性。”汤知县又叩首说道:“这事是卑职不是。蒙大老爷保全,真乃六合父母之恩,而后知过必改。但大老爷审断明白了,这几个为头的人。还求大老爷发下卑县发落,赏卑职一个脸面。”按察司也答允了。知县伸谢出来,回到高要。过了些时,公然把五个为头的回子问成奸民挟制官府,依律枷责,发来本县发落。知县看了来文,挂出牌去。次日凌晨,大摇大摆出堂,将回子发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