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金锁记(9)[第2页/共5页]
晾着的一条拷绸裤子上滴了一搭水在她脸上。她耸起肩膀用衫子来揩,揩了又揩,揩的倒是她本身的两行眼泪。凭甚么她要把她最热烈的几年糟蹋在这爿店里?一个女人,就活到八十岁,也只要这几年是真正活着的。
世人恐雅赫雅又要用强,上前安慰,雅赫雅冷冷隧道:
斯须,只见雅赫雅手握着剪刀口,立在她跟前道:“你给我走!你这就走!你不走我锥瞎你眼睛!”霓喜哭道:“你要我走到哪儿去?”雅赫雅道:“我管你走到哪儿去?我不要你了。”霓喜道:“有这么轻易的事,说不要就不要了?我跟了你十来年,生儿养女,吃辛刻苦,所为何来?你本日之下,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?”一头哭,一头叫起撞天屈来,雅赫雅发狠,将剪刀柄去砸她的头,道:“你真不走?”霓喜顺势滚在地上撒起泼来,道:“你好狠心!你杀了我罢!杀了我罢――不信你的心就如许狠!”
众伴计一起鸦雀无声。霓喜悄悄地问崔玉铭道:“是你们老板?”玉铭略略点头,连看也不便朝她看。霓喜自发绝望,拾缀了所买的各色茶食,拉了孩子便走。到家恰是傍晚时候。雅赫雅和发利斯做了一票买卖返来,在绸缎店店堂内里坐地,叫了两碗面来当点心。梅腊妮业已寻到店里来,如此这般将方才所见奉告了他,又道:“论理,我削发人不该不知进退,再三地在你老板跟前搬是非,只是你家奶奶年青,做事不免率性些,怕要惹外头人群情。这些时我虽没和她见面,平常我们一向是相好的,让人家狐疑是我用心不正,带累了你们奶奶,我一个削发人,可担不起这一份罪名。再则我们修道院里也不止我一小我,砍一枝,损百技,上头见怪下来,我还想活着么?”雅赫雅听了这话,不问真假,候霓喜来家,立意要寻非胡闹,一言分歧,便一把采过甚发来,揪得她两眼反插上去。发利斯在旁吓愣住了。霓喜缓过一口气来以后,自不肯善罢甘休,丢盘摔碟,跳了一场,心只道雅赫雅在内里相与了下贱女人,故此一来家便乌眼鸡似的。
雅赫雅笑道:“你别看我这兄弟诚恳,人家会做买卖,眼看着就要得法了。”霓喜忙将一只手搭在发利斯肩上道:“真的么?你快快的发财,嫂子给你做媒,说个斑斓小媳妇儿。”
霓喜在楼上旁观,一个身子像撂在大海里似的,乱了主张。侧耳听内里,却没有嚷闹的声音,正自纳罕,再听时,仿佛雅赫雅和谁在那边谈笑,更加大疑,撑着楼梯扶手,一步一步走下来,恐怕那汪着的蜜糖脏了鞋。掩到门帘背后张了一张,却本来是于孀妇,和雅赫雅有些首尾的,来到店中剪衣料,雅赫雅气也消了,斜倚在柜台上,将一匹青莲色印度绸翻开了一半,披在身上,比给她看。
中间一个年青的伴计忙凑上来道:“奶奶别计算他,他久惯获咎人。奶奶要杏脯,奶奶还没尝过我们制的梅子呢。有些人配药,就指了然要梅子过口。”说着,开了红木小抽屉,每样取了一把,用纸托着,送了过来。霓喜尝了,赞不断口,道:“梅子也给我称半斤。”一头说着话,拿眼向那伴计高低打量,道:“小孩儿家,嘴头子甜甘就好。”那店伙年纪不上二十,出落得唇红齿白,一表人才,只是有点刨牙。头产生得低,脑门子上剃光了,还模糊现出一个花尖。这霓喜是在街头买一束棉线也要跟挑担的搭讪两句的人,见了这等人物,如何不喜?因道:“你姓甚么?”那人道:“姓崔。”霓喜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