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金锁记(8)[第4页/共5页]
米耳先生道:“找到了。你拿甚么谢我?”霓喜更未几言,劈手夺了过来,一看不觉啊呀了一声,悄悄隧道:“这算甚么?”
竹轿颠末米耳先生门首,米耳先生带着两只狗立在千寻石级上,吹着口哨同她们打了个号召,一只狗泼剌剌跑了下来,又被米耳先生唤了上去。尼姑们在那边大声道别,霓喜只将眼皮撩了他一下,甚么也没说。黄粉雕栏上密密摆列着无数的乌蓝砌花盆,像一队甲虫,顺着雕栏往上爬,盆里栽的是西洋种的小红花。
他叮咛仆役把钢琴上古铜烛台上的一排白蜡烛一齐点上了,向梅腊妮笑道:“我们来点音乐罢。好久没闻声你操琴,想必比前更加长进了。”梅腊妮少不得谦逊一番。米耳先生道:
霓喜瞟了他一眼道:“凭甚么我要跟你换一个戴?再说,也谈不上换不换呀,我那一个还不必然找获得找不到呢。”米耳先生道:“只要有,是不会找不到的。只要有。”说着,笑了。他看准了她是用心肠哄他,霓喜内心也稀有,便撅着嘴把戒指撂了过来道:“不可,我只要我本身的。”米耳先生笑道:“你为甚么不说你的是金刚钻的呢?”霓喜恨得咬牙切齿,一时也辩白不过来。这时候刚巧梅腊妮接连地回了两次头,米耳先生还待要亲手替她戴上戒指,霓喜恐被人瞥见了,更落了个陈迹,想了一想,还是本身套上了,似有如无的,淡淡将手搁在一边。
“一年四时满街卖的东西,甚么稀少?我看它,熟是没熟,大也不会再大了。”
米耳先生那只戒指,霓喜不敢戴在手上,用丝绦拴了,吊在颈里,衬衫底下。肩舆一摇摆,那有棱的宝石便在她心窝上一松一贴,像个红指甲,抓得民气痒痒的,不由得要笑出来。她现在晓得了,做人做了个女人,就得做个端方的女人,端方的女人偶尔猖獗一点,便有平常的坏女人胡想不到的好处可得。
转得没意义了,把孩子抱过来叼着嘴和他说话,扮着鬼脸,一声呼哨,把孩子吓得哭了,又道:“莫哭,莫哭,唱出戏你听!”
霓喜带笑尽管唱下去,并不理睬。唱完了一节,把那阴凉的镜子合在孩子嘴上,弯下腰去叫道:“啵啵啵啵啵,”教那孩子向镜子上吐唾沫,又道:“冷罢?好冷,好冷,冻坏我的乖宝宝了!”说着,浑身大大的颤抖了一阵。孩子笑了,她也笑了,丢下了孩子,混到人丛里来玩牌。
霓喜发愤要成为一个有身份的太太。嫁丈夫嫁到雅赫雅,年青标致,会做买卖,另有甚不敷处?虽不是正头伉俪,她替他养了两个孩子了。是梅腊妮的话:她“把得家定”,他待要往那里跑?他只说她不是好出身,上不得台盘,他如何晓得,连米耳先生那样会拿架子的一个官,一样也和她平起平坐,有说有笑的?米耳先生开起打趣来有些不知轻重,但是当着她丈夫,那是决不至于的。她既会应酬米耳先生,怎见得她应酬不了雅赫结识的那些买卖人?久后他方才晓得她也是个膀臂。
霓喜一起深思,肩舆业已下山。梅腊妮叮咛一众尼僧先回修道院去,本身却待护送霓喜母子回家。霓喜说了声不劳相送,梅腊妮道:“送送不打紧。你说你孩子做衣裳多下来一块天蓝软缎,恰好与我们的一个小圣母像裁件披风,今儿便寻出来与我带去罢。”霓喜点头承诺。
那铁烈丝已是不顶用了,梅腊妮正在丁壮有为的时候,胖大身材,刀眉笑眼,八面小巧,领着霓喜看屋子,公然精美,一色方砖铺地,绿粉墙,金花雪地磁罩洋灯,竹屏竹,也有两副仿古劈竹春联匾额;家具虽是杂凑的,却也齐备。霓喜赞不断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