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金锁记(7)[第2页/共5页]
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。”霓喜嘲笑道:“我干脆都替你说了罢:贼主子小妇,才来时节,少吃没穿的,三分像人,七分像鬼,这会子吃不了三天饱饭,就惯得她忘了本了,没上没下的!――你就忘不了我的出身,你就忘不了我是你买的!”
雅赫雅的绸缎店是两上两下的楼房,店面上的一间正房,雅赫雅做了寝室,前面的一间分租了出去。最基层的地窖子倒是两家共用的,黑压压堆着些箱笼,本身熬制的成条的番笕,南洋捎来的红纸封着的榴莲糕。丈来长的麻绳上串着风干的无花果,盘成老粗的一圈一圈,堆在洋油桶上,头吊颈着熏鱼,腊肉,半干的褂裤。影影绰绰的美孚油灯。那是个夏季的傍晚,霓喜在地窖子里支了架子烫衣裳。三佃农家里的一个小伙子下来开箱子取皮衣,两个嘲戏做一堆,推推搡搡,熨斗里的炭火将那人的袖子上烧了个洞,把霓喜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她说我甚么荤不荤,素不素的,今后日子长着呢,别说上天见怪,凡人也容不得我。”雅赫雅立在浴盆里,哈腰拧毛巾。
她见雅赫雅明天仿佛是很兴头,便乘机进言,闲闲隧道:
现在他没有别人,尚且不肯要我,等他有了人了,他家另有我站脚的处所么?鼓不打不响,话不说不明,我这才晓得他的心了。”梅腊妮劝道:“凡事都得往宽处想。你这些年如何过来?也不急在这一时。你现守着个儿子,把得家定,怕怎的?”霓喜道:“梅师父你不晓得,贼能人一辈子不起家,少不得守着个现成的老婆,姑息着点。偏他这两年做买卖顺手,不是我的帮夫运就是我这孩子脚硬――但是他那里肯赖帐?
悬在窗外的毛巾与衬衫裤,哪消一两个时候,早结上了一层霜,冻得生硬,暮色苍茫中,只瞥见一方一方淡白的影子。这就是南边的一点雪意了。
霓喜二十四岁那年又添了个女儿,抱到上帝教修道院去领了洗,取名瑟梨塔,连那大些的男孩也一并带去受了浸礼。
霓喜小时候受了太多的折磨,初来的几年还觉描述蕉萃,个子也肥大,垂垂的更加出落得长大斑斓,脸上的色彩,红的红,黄的黄,像搀了宝石粉似的,分外鲜焕。闲时在店门口一站,把里里外外的人都招得七颠八倒。唯有雅赫雅并未曾对她刮目相看。她受了雅赫雅的气,独一的保持她的自负心的体例便是随时随地的调情――在色情的圈子里她是个强者,一出了那范围,她便是人家脚底下的泥。
我说在头里,谅你也听不进:旋的不圆砍的圆,你明媒正娶,花烛伉俪,未见得必然赛过我。”雅赫雅道:“水凉了,你再给我兑一点。”霓喜忽地提起水壶就把那沸水向他腿上浇,锐声叫道:“烫死你!烫死你!”
雅赫雅笑道:“怪不得姐儿急着想嫁人了,年事也到了,私孩子也有了。”霓喜长长地叹了口气道:“别提孩子了!抱在手里,我内心只是酸酸的,也不知明天他还是我的孩子不是。赶明儿你有了太太,把我打到赘字号里去了,也不知是留下我还是不留下我。便留下我,也得把我赶到后院子里去烧火劈柴。我这孩子长大了也不知认我做娘不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