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春风得意[第1页/共3页]
“表舅母瞧,狗拿耗子呢!”穿戴竹绿衣裳的新科进士,方才还器宇轩昂,此时见了表舅母、表母舅,浑然忘了满城的人看着呢,一心彩衣娱亲,大惊小怪地指向岸上。
炎朝建朝第四十五年,太后萧氏垂帘听政满二十年,虽是弱质女流,但她在先帝驾崩后,力挽狂澜,抵住世家阀阅的施压,持续了先帝的变法。在她治下,河清海晏、四海升平,世家门阀“志愿”交出私蓄家兵,徒有世家之名再无世家之实;满朝文武心悦臣服,海疆、塞外,藩属之国数不堪数。
“闵兄好福分!”
“赢了!赢了!”画船上的进士们,因为狮子狗咬死了耗子,镇静起来,鼓掌搭肩在船上踏歌,仿佛他们炎朝大将班师而归了。
景色略差一些的对岸,一顶锥帐外,进京等待宫廷采选的平衍州刺史之女夏芳菲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羃篱,望向繁花似锦的对岸,又瞥了眼船上那群浑然不觉丑态毕露的新科进士,扶着婢女便向锥帐去。
“不愧是进士,好短长的眼神!”平康坊的妓子燕奴千娇百媚的声音,一出口,就引得满船进士们垂涎。
“得计!”夏芳菲低呼一声,不忙着拉骆得计,先伸手护着头上羃篱。
“是敏郡王!”对岸一心要拜见平康公主的骆得计丢下夏芳菲,拿着缃色锦帕遮脸,仓促跟着婢女向毡帐里去。
“那是谁家女儿?”看了半日“狗拿耗子,进士助势”的好戏,太后萧氏的外甥甘从汝,也便是敏郡王终究从一顶平常的毡帐里走出,太后犒赏的紫金冠下,三尺长发落拓不羁地垂下,身上紫色胡服大咧咧地敞开,甫一开口,酒气便熏得身边侍从连打两个喷嚏。
路上来往颠末的人,先不体贴屏风里是谁,只可惜那红罗被人千辛万苦织造出来,未曾上了美人身,就被几棵糙皮老树糟蹋了。待闻声船上忽地传来四声齐刷刷、毕恭毕敬的“表舅母、表母舅”,车水马龙中的行人立时探头探脑,妄图瞧一瞧是哪个这么大福分,能一口气叫三十个新科进士中的四个齐声喊“表舅”。未曾瞥见人,单瞅见八小我高马大的昆仑奴面无神采地立在石榴屏风外。
夏芳菲偷偷望向争奇斗艳的女子,浑然不觉有人也在看她。
“回五郎,中间阿谁,仿佛是中书舍人家的大娘。”寺人张信之机灵地递了眼色叫人去探听,再三看了看那用灰玄色纱幕粉饰住周身的女子,辩白不出那女子的面貌、身材,但无毛病他将溢美之词说出:“五郎,咱家看,那位一准是个美人儿,到底是五郎慧眼如炬,能隔着一道纱认出美人来。”
张信之笑了,本来他家王爷不是慧眼如炬看上那位,只是借机规戒弊端,“王爷,要不,请……”
“跟孩子们说这事做甚么,她们规端方矩的,能有甚么费事事惹上她们?”骆氏对游氏的多嘴很不觉得然,淡淡一扫,见虽是游乐,夏芳菲还是工致地叠膝跪坐,比之一旁盘腿坐着的骆得计文静淑雅很多,立时欣喜了很多,只感觉暮年被迫嫁给庶族的屈辱稍稍洗去了一些。
曲江游宴罢,正要雁塔留名的新科进士们站在高大的画船上,穿戴还带着褶子的新制圆领衫,挺胸昂首、东风对劲地傲视岸边立足旁观的人们,画船颠末的岸边,如果平常百姓,便纡尊降贵谦恭地一点头;如果身着薄纱的平康坊妓子,便风骚俶傥地请她们拿着琵琶、胡琴、笙箫奏一曲为他们扫兴;如果交运认出了岸上的达官权贵,便“先生”“教员”“父执”“岳丈”地混叫一通。
夏芳菲之父乃是庶族出身,靠科举起家,在寸土寸金的京中并无府邸。是以,夏芳菲此次进京,跟着母亲骆氏借住骆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