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西门庆挥金厚葬爱妾(1)[第1页/共5页]
瓶儿也自发这生离死别的悲哀,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搂抱住西门庆的脖子,呜哭泣咽抽泣,半日哭不出声来,说道:“我的哥哥,奴承望和你并头相守,谁知奴家本日死去也。趁奴还未闭眼,和你说几句话儿:你家事大,孤身无靠,又没帮手,凡事考虑,休要那一冲性儿。大娘她,你休要亏了。她身上不便利,迟早替你生下个根绊儿,不散你的家事。你又居着个官,此后也少要往别处去吃酒,早些儿来家,你家事要紧。比不得有奴在,还迟早劝你,奴死了,谁肯苦口说你?”
潘羽士只得说道:“也罢,等我与她祭祭本命星坛,看她命灯何如。”
徐先生令摆布掌起灯来,在厅上揭开纸被旁观,手掐丑更,说道:“合法五更二点彻,还属丑时断气。”又翻开青囊,取出万年历黄向来旁观,问了姓氏并生辰八字,批将下来:“已故锦衣西门夫人李氏之丧。生于元祐辛未正月十五日中午,卒于政和丁酉玄月十七日丑时。本日丙子,月令戊戌,犯重丧之日,煞高一丈,向西南边而去,遇太岁煞冲回,斩之吉,避本家,忌哭声,成服后无妨。入殓之时,忌龙、虎、鸡、蛇四生人外,亲人不避。”
月娘再看西门庆,还伏在瓶儿身上号哭:“天杀了我西门庆了!姐姐,你在我家三年风景,一天好日子也没过,都是我坑陷了你了!”
西门庆谢了,打发徐先生出门。不觉天已发晓。因而分拨家人小厮到各亲眷处报丧,又令人往衙门中告假,使玳安往狮子街取了二十桶瀼纱漂白布、三十桶生眼布来,雇来很多裁缝造帏幕、帐子、桌围,另有入殓衣衾缠带、各房里女人衫裙,外边小厮伴当,每人都是白唐巾和一件白直裰。又兑了一百两银子,教贲四往门外店里推了三十桶魁光麻布,二百匹黄丝孝绢;又教搭匠在大天井内搭五间大棚。西门庆又叫过来保来问道:“那里有好画师?寻一个来逼真画像。”来保应诺去了。
西门庆教徐先生看破土安葬日期。徐先生问道:“老爹,停放几时?”
西门庆点着头听着,如刀割心肝普通,哭道:“我的姐姐,你所言我晓得,你休挂虑我了。我西门庆哪世里绝缘短幸,当代里与你伉俪不到头!疼杀我也,天杀我也!”
潘羽士说道:“此位娘子,被宿世冤愆诉于阴曹,非邪祟而至,不成擒之。”
孟玉楼说道:“娘,不是这等说。李大姐倒也罢了,没甚么。倒吃了他爹恁三等九格的。”
西门庆只得说道:“也罢,到十月十二日发引,不再他日子了。”
月娘不信,也只好再等。
徐先生说道:“五七里没有安葬日期,倒是四七里,宜择十月初八日丁酉中午破土,十二日辛丑巳时安葬,百口六位本命都不犯。”
徐先生当即写好殃榜,盖伏瓶儿身上,又向西门庆说道:“十九日辰时大殓,一应之物老爹这里备下。”
瓶儿又把迎春、绣春分给大娘、二娘房里的事说了。西门庆说道:“我的姐姐,你别说了,谁敢分离你的丫头?奶子也不打收回去,都教她们为你守灵。”
弓足和玉楼听得不耐烦了,弓足骂道:“贼油嘴的囚根子,俺们都是没仁义的!”
弓足说道:“她没得过好日子,哪个偏受用着甚么哩?都是一个跳板儿上人。”
是夜半夜气候,潘羽士高坐灯坛之上,上面的灯坛按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,上建三台华盖,周列十二宫辰;下首才是本命灯,共合二十七盏。潘羽士先宣念了投词,西门庆身穿青衣,俯伏阶下。摆布尽皆屏去,灯烛荧煌灿灿。潘羽士在法座上披发仗剑,口中念念有词。俄然,星明朗灿的夜空充满黑云,斯须一阵怪风颠末,又是一阵,所过三次,接着一阵寒气扫来,把瓶儿二十七盏本命灯尽皆刮熄。又见一个白衣人领着两个青衣人自内里出去,手持一纸文书,呈于法案下。潘羽士接过旁观,是地府勾批,上面另有三颗印信,仓猝下了法座,唤起西门庆,奉告道:“官人,请起来吧!娘子已是开罪于天,无所祷也。本命灯已灭,再难复救,只在朝夕之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