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说书[第3页/共3页]
素姐向来是个面不辞人,肚里不喜,往父母、女儿面前落一回泪,叹一回青儿“红颜命薄”,又说:“我矜持斋诵经,何用听这乱七八糟?”但是秀英将两个女先儿往家中一唤,她也不说赶将出去,竟然也磕着瓜子儿、喝着香茶,听女先儿弹起弦子琵琶,说那“流浪公子中状元,私定毕生后花圃”。
程谦道:“你又调皮了。”
玉姐悄声道:“这先儿哄人哩。”
苏先生经常尾随,尽管听、看,内心默记这贩子糊口,并未几插言,只偶有见贩子争利,返来提点玉姐,不成过于拘泥:“贪小利而失大节,可悲。”
女先儿笑道:“是哩是哩,却不知贫寒人家,一年只得过节吃上三五回肉,那是赏哩。”
自来处所一广,方言便多,隔条河,对岸说话你便要猜着听。幸尔有官话,又有“书同文”,方不致鸡同鸭讲。苏先生教玉姐,乃是官话与韵一齐教,官话由来以北方口音为基,江州地偏南,本地人提及官话来,十个里倒有九个带着口音。苏先生亦恐玉姐这官话说得要像不像。却不知凡事只要打小儿教起,总要比长大了再改轻易百倍。
程谦抱玉姐出来时,连程老太公、林老安人并苏先生都听。只听那女先儿再嘲弄读书人:“话说有一官人,自幼十年寒窗苦,读得书、中了举,官家见他有才,便命做县令。这官人上任,衙内差役世故,常不听使。官人大怒,道‘不听我话,我且要问罪,你是认打哩,还是认罚哩?’那衙役便问‘官人,打便怎地?罚便怎地?’官人道‘要打,我打你二十大板,要罚,罚你吃二斤五花肉’……”
回到家来,秀英便与程老太公、林老安人商讨:“娘常日里忒闷,不如给她找些事解闷,免得肇事。”林老安人因问计将安出。秀英道:“我去寻两个弹唱女先儿来,与娘说些贩子百态,恩仇情仇,要哭要悯,只家中完事。隔三五日说一回,也不过费几陌钱。只恐扰了玉姐读书。”
不消数日,玉姐不特官话已说得有模有样,便是措词,也不似秀英等,倒好沾了些苏先生文气。未免令秀英非常忧愁:“学了官话倒好哩,出去与人说,也不怯场,倒好唬人。只恐学得酸文假醋,又与邻里说话也这般文绉绉,岂不让人嘲笑?”便说动程谦得闲多带玉姐往贩子里走,勿使她官话方言皆娴。
程谦承诺一声,带玉姐出去,便往人多处所去,茶肆里人正多,又有听弹唱。弹唱先生正说那“流浪公子中状元,私定毕生后花圃”。玉姐听了,笑得直打跌。程谦点点她鼻子:“你笑甚?”
苏先生只好再点醒于她:“与人说话,休要过于直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