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女帝师二(25)[第1页/共5页]
从济慈宫出来,已是流霞满天。百般残暴的色采随便铺陈,仿佛画者偶然染就,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。入宫四年,我竟然从未好好赏识这日落之色。绿萼在我身后,捧着太后犒赏的百般物事,问道:“太后夸女人的画好,又犒赏了这么多,女人如何还不欢畅?”
天子嗯了一声,喃喃道:“相见之时……”
天子嘿的一笑,冷冷道:“这话太平常了。”
天子沉吟道:“以渊的性子,这事情她做得出来。何况这天家繁华,原也不在她眼中。”
我起家屈膝道:“请陛下恕臣女僭越之罪。”
我恭敬道:“谢陛下体贴,臣女已无碍了。”
“何罪之有?”
“贵妃恰是深知隐初在我,不在于物。想来毫不会如那些矫揉造作的隐士普通,非要云隐于江湖。且贵妃脾气刚毅,遇事从不放弃,行事又出人意表。这陛下是最清楚不过的。”说罢抬眸检察天子的神采。
紫菡道:“张女御在仪元殿外撤除外套、脱了鞋子、又散了头发,苦苦要求,陛下就是不睬,还把奴婢也赶了出来,只留了简公公和良辰姑姑奉侍。女人,陛下这般喜怒无常,奴婢惊骇。奴婢不想留在定乾宫了。女人去把奴婢要返来吧。”
两天后,我在守坤宫侍疾,皇后谈起此事,点头叹道:“也幸而是你去劝,若换了旁人……”
我亦叹道:“这……臣女不知,亦猜不透,不敢妄议。臣女觉得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贵妃只是远游,并非隐逸。陛下若派人去寻,将来一定没有相见之时,到时尽可一问。还请陛下宽解。”
我不答,只是问道:“我问你,你感觉人生一世,应当过甚么样的日子才好?”
太后拉着她的手,含泪点头。
我笑道:“我何曾不欢畅?只是有些伤感罢了。”
周贵妃淡淡一笑,“渊儿是来拜别姑姑的。”
周渊的眼中俄然闪过一丝古旧的柔情,伸手取太小几上太后擦拭过的长剑,淡淡道:“弃绝新剑,自是去寻觅故剑。”
周渊走后,我提笔一挥而就。画的是素衣披发的太后在水边浣花濯剑,一朵幽艳的玫瑰斜插在她的鬓边。广袖盈风,褪至肘间,暴露一截雪藕似的小臂。长剑如水,在碧绿的湖水中延展无踪。太后淡泊宁静,唇角噙笑,悠然望远。
我忙道:“臣女必然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太后凝睇很久,赞叹道:“好画。让本宫想起了年青的时候。”她抬手拭去泪痕,向佳期道,“也让本宫起了归隐之意。于繁华斑斓处,望江湖之高远。甚好。拿去快意馆,本宫要挂在这里。”
绿萼侧头想了一会儿:“要有吃有穿,有金银金饰戴,有人奉侍,甚么都不消做,还要……自在安闲的,想做甚么便做甚么。”
周渊道:“姑姑恕罪。”
天子道:“那就好。朕召你前来,是有一件要紧事想问问你。你必得诚恳答朕。”
我见小简双唇枯燥,忙命绿萼斟茶来。小简也不客气,接过茶盏,一口饮尽,抬袖一抹嘴道:“田女御走的时候,陛下正要惩罚张女御。厥后连皇后都抱病来劝着,都劝不住。也是……现在大家都说贵妃是世外高人,瞧不上这泼天的繁华,也瞧不上这十几年的伉俪之情,一心归隐去了。更有甚者,说贵妃只想着本身留在辅国公府的小儿子,又回辅国公府去了。陛下正想不开,张女御便说甚么值得不值得的话,正戳中把柄。奴婢束手无策,这才搬出大人来。”
晚膳后还是有大臣出去议事,因而我辞职了。实在非论我如何为周渊的拜别装点,也没法解释她的不辞而别的绝情之举。而所谓的“相见之时”,不过是个虚渺的但愿。天子一定不知,他只是不甘心认输。也幸而如许,张女御才气捡回一条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