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9章 女帝师五(74)[第2页/共4页]
姨母说,自咸平十三年至今,小简在宫里也奉侍了十五年。他本能够去奉侍当时的太后曹氏,却恰好选了北宫娘娘。也算可贵的忠心了。让他把孩子抱过来吧。
他们——我的季子,我的女儿,我的兄弟子侄,我这不长不短的平生中获得或落空的统统人——都在等候我死去的那一刻。不错,我总要拿出个主张出来,在我分开这个天下之前。
又到将死之时,那些日子等待在病榻前的景象更加清楚起来。在存亡边沿,亦无忧无惧。反观本日,不如当初。年青时也曾看淡存亡,老了反而惊骇。怕见亡者,更怕见生者。
不管我在那里,我都是她的女儿,永久都是。
北宫娘娘便是庐陵王高朏的生母,贞德皇后李芸。姨母听了,殊无悲意,只淡淡应了声好,又问,庐陵王如何了?
母亲忘了抽泣,呆呆地说,但是你只要十四岁。
实在又何必在乎?就算葬身大漠,魂也会飘回故乡,回到她的身边。
皇兄笑笑,太妃不必放在心上,还请早些回宫。说罢摸摸我的额发,回身去了。
绿萼姑姑应了。姨母叹了一声,亲身将我抱回了寝殿。凌晨起来,我立时将昨夜的话便忘了大半。午后放学,还是去昭阳殿用午膳,却见两岁半的高朏已坐在绿萼姑姑的膝上玩耍了。小简侍立在旁。
这一瞬,他仿佛看破了我当年的软弱。
银杏姑姑说,方院判说经这两年保养,娘娘的身子已比畴前好了很多,若想生下来,也不是不成以。方院鉴定会竭尽所能,护娘娘全面的。
银杏姑姑说,娘娘,陛下盼着这个孩子好久了。
绿萼姑姑也哭了,奴婢也在这里陪着娘娘。
从景祐元年到承平元年,四周都不承平。战事不息,天下易主。我的侄儿高朏将皇位禅让给我的皇兄高旸,作为回报,高旸立他为皇太子。高旸固然也是我的皇兄,却只是堂兄。他不会在我受委曲时温言安抚,更不会牵起我冰冷的手,提一盏孤灯照亮玫瑰,亦照亮萧瑟的前路。我和顺刻薄的皇兄,不知怎的便消逝无踪了。面前这一名,自有他的亲弟妹。
他们又说她很聪明,能记得两岁时产生的事情。我若说,我能记得本身尚在母腹中的事情,必然会被他们当作疯子。是以我向来未曾提过——哪怕对母亲——没错,我隔着母腹就能感遭到她战战兢兢的触摸,感遭到她的欢乐和惭愧。那只冰冷的手,也曾搅弄风云,却始终不敢落在母亲薄弱的衣裙上。
我再没有问过。我模糊感遭到,这个话题对母亲来讲是一种忌讳。既是忌讳,答案不是一目了然么?
君无戏言。快回宫去吧,婉太妃甚是焦急。说罢他亲手扶起我,一手提灯,一手拉住我,徐行走出漱玉斋。黑漆大门外一片灯火光辉,面前一花,母亲扑上来紧紧抱住了我。
她拉着绿萼姑姑的手说,这平生错得太尽,到头来另有你们陪着,上天待我不薄。又摸一摸我的额发,我在宫外藏了很多火器,都留给你。
皇兄说,朕猜的。
祁阳姐姐不知从那里生出一股肝火,她厉声道,你竟有脸提你的姨母,你的姨母几乎嫁给父皇,莫非你不晓得么?你晓得这四五年间她为何不肯回宫?因为她和父皇好过,她羞于见你的母亲!
面前一亮,是姜敏珍提着宫灯进了寝殿。自昏至明,不过斯须之间。若不是瞥见他周身是血,我几近觉得那只是一个恶梦。我忍痛不及说话,姜敏珍已一迭声叮咛去遇乔宫请端穆贵妃过来。
正月我就及笄了,也不过差几个月罢了。我去,于国于家,都是最好的。母亲还要再说,我止住她,我和真阳姐姐争东西的时候,母亲老是说要尊敬姐姐。这一回就让一让我吧。母亲顿时没了主张,又开端大哭。我当即命人筹办纸笔,写了一封要乞降亲的表奏。第二日,天子准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