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6章 女帝师五(71)[第3页/共5页]
天快亮了,太医们终究退出东偏殿,在阶下商讨用药。我默静坐在榻前,悄悄揭开锦被,指尖虚抚太高旸身上的血迹,平生第一次,对着这张熟谙的面孔,心中无爱亦无恨。
我笑道:“mm晓得我的心就好。笔墨已备好,请mm拟诏。”
我叹道:“刘钜晓得我嫁了他,约莫心中不忍,所之前来示警。或者……让我预备好后事。”
封若水叹服:“姐姐以退为进,实在用心良苦。”
直到寅时,封羽、文泰来与李威三人方才进宫。待姜敏珍申明景象,屏退宫人,三人入东偏殿拜见高旸。一时出来,只在阶下躬立。封若水改换朝服,出殿朗朗读过逊表和圣旨。我还是在椒房殿中安坐,并不露面。
我想了想:“圣上晚间在谨身殿大宴群臣,散宴后会去皇后那边。大年下的,宫里人未几。夜深人静的最好动手,想来应在守坤宫寝殿。”说着嘲笑一声,唇齿间尽是怨毒,“‘玳瑁筵中怀里醉,芙蓉帐底粉骷髅’。痛快!”
银杏不解道:“既要……做这件大事,那钜哥哥送来这枚铜梭又是甚么意义?”
从东偏殿出来,不觉暗自好笑:“伤势太重,存亡难料”,当初高曜脑后中弹躺在寝殿当中孤零零地待死,何尝不是这般景象?但是曹氏待他可有半分怜悯?本日之我,比昔日之曹氏,可谓圣贤。罢了,天道幽微,深不成识,我本日适应天道,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。
银杏觉得我不惯殿中的气味,轻声劝道:“娘娘还是出去坐着吧。”我点了点头,还是往椒房殿坐着。
女医照实道:“启禀娘娘,陛下为铅弹所击中,自腰至肩七颗,腰身以下两颗。外创太重,内腑亦大损,脉息微小,只怕……”
姜敏珍瞠目道:“怪道奴婢一出去,刺客便不见了踪迹。可奴婢出去时这扇窗并没有开着。”我横了他一眼,“那是你眼盲!”姜敏珍连声告罪。
我嘲笑:“当然要奉告。”银杏不解,瑟瑟然不敢再问。我又道,“你先去唤小钱来,然后亲身去北宫,奉告小简,让他们早晨警省着些。”
我轻声道:“还早。”
银杏叹道:“如果钜哥哥来示警,是不肯娘娘没了夫君。娘娘这是不筹算奉告圣上了么?”
姜敏珍道:“女医正在奉侍,奴婢已命人去唤了太医,至于刺客……”他满脸通红,俄然跪了下来,“奴婢极刑,奴婢就守在殿外,待听到皇后娘娘的呼声进殿,刺客已无影无踪。奴婢已派人奉告了殿前批示使李将军,想来李将军已派人去缉捕了。”说罢掩面抽泣。
我远了望着,忽觉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虚茫。如此激烈的悲爱好憎,于我已是悠远的梦境。琉璃罩中的大千天下,今后再不与我相干。“生也不为娱,亡也不知戚”[144],我的人生,已近结束。而承平元年,才方才开端。
夜深了。汴城灯火漫漫,出现清杳的光雾。穹顶四合,密不通风,银汉迢迢,星光熠熠。是多么魅惑的夜色,结发佳耦还是年青力壮,床几之间,十指相扣,坐揽江山无余。
我蹙眉道:“刺客在那里?女医安在?唤太医了么?”
女医跪下泣道:“娘娘恕罪。奴婢们只会措置刀斧跌堕之类的外伤,而陛下伤及内腑,奴婢不敢私行主张,还要等太医来做主。”
遗诏曰:“朕以不德,嗣承大业。念祖宗遗统,方夙夜匪遑。恐忽遭凶慝,无以托四海。尧禅舜让,文王舍伯,天下为公,惟德是与。皇宗子朠本性温良,端方有识,地居长嫡,次第当升储嗣。其立为皇太子。钦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