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6章 女帝师五(61)[第1页/共5页]

中午，宇文君山的父母兄弟一家二十四口，于东市问斩。鲜血染红了落日，映得粉墙一片通红。我坐在廊下，看丫头们洒水压尘，濯洗花叶。茂林修竹，过墙成荫，蕉雨凝翠，疏花翦翦。风景恰好，我不能透暴露半点痛心可惜之色。丫头们正撩水玩耍，前院笑成一片。忽见李威回府存候，一张脸黑得能掐出墨汁来。丫头们见了，顿时敛声屏气。

我笑道：“衣带诏之事固然临时查不出来甚么，可托王的耐烦已耗损殆尽。他命我践行，不过是需求我表一表忠心。表忠心罢了，去就去吧。”

高旸笑道：“可惜你身子不好，不然我定然带你参军。”说罢将马鞭折起，敲一敲手心，“固然不能参军，我还是想听一听你的主张。”

银杏似懂非懂，不敢答话。我也不想再画，叮咛上楼安息半晌。忽报越国夫人府中的管家娘子前来下书，忙命请出去。但见是一其中年女子，一张圆脸。身着浅酡色窄袖衣裙，外罩天青纱比甲。鬓发一丝不苟，虽无珠翠，两枚白玉簪成色倒好。手上一对红玉镯，一丝正色也无。瞧穿着打扮，当是易珠府落第足轻重的管家娘子。趁我看帖子的工夫，银杏已命人奉上茶来。

我笑道：“小孩子老是不定性的。”

银杏忍不住又问起她已问了千百次的题目：“女人，你说昌王会胜么？”我没有答复。银杏又叹，“如果钜哥哥还在，我们也不必看李威的神采。巴巴地去践甚么行，是嫌昌王败得不敷快么？”

小钱命一小厮远远地在路口密查，若见有大队人马来，立时禀报。

琴童与棋童起家往船尾去了。两个婆子支起帐幔，便利两人换衣裳。书童与画童上前斟酒布菜。桌上都是我平日所爱的江南菜肴，酒是梨斑白。我固然不安闲，却也不忍拂易珠的意，只得由书童斟了一杯，递到我唇边。我本身接过碧玉杯，掩袖饮尽。抬眼望易珠，只见她就着画童的手喝了一杯。

我一时入迷，没在乎银杏说甚么。脑海中尽是熙平临死前的景象，她在暗淡的耳室落第杯向天，唤着父母兄姊，慨然赴死。换作是我，我会如此义无反顾么？我自夸聪明，为何被她骗了半生？她所谋凶恶，却有条不紊。我“得道多助”，却靠近得胜。“我终是不如她！”

易珠携我退席，一面笑道：“我这园子，虽比不过金沙池，可也看得过了。”

我笑道：“李总管返来了。”

我笑道：“也罢。”

我笑道：“mm一贯勤恳，如何生出如许的感慨？”

高旸这才暴露一点笑意，点头道：“我就晓得，你与我所思普通。你如果男人，我就任命你为智囊。”

当夜，我宿在中牟驿站。第二日凌晨，我早夙起家，与银杏在官道旁安步。远树碧绿，芳草萋萋，清溪奔注，水若流风。一线雾气如轻纱横逸。

高旸哼了一声，微微嘲笑：“都说你在太宗朝时，一言而升，一言而黜，连立太子的事，太宗都要问过你。到我这里，便甚么都不肯说。”

易珠笑道：“这本是小侄跑马骑射之处，家母特地营建的。马驹买好，教员请定，才不过三两日，就又丢开了。”

银杏提及此事，甚是光荣：“幸而信王没有将这桩案子交给女人去查。施大人也聪明，不然女人可就难堪了。”

我拉起她的手，欣喜道：“该做的，能做的，我们都已做了，余下的不必多想。”

但觉马蹄隆隆，旗号飘飘。大地动颤，溪流如沸。我恭敬道：“殿下必当班师。”

当下淑优挽着绿萼下了船。船娘撑起长篙，破水无声。周遭楼阁低矮，大多隐于碧树浓荫当中，偶露片瓦，但觉轻灵小巧。目中所及，尽是天然苍冷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