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4章 女帝师四(18)[第1页/共5页]
若兰侧身躺着,只盖了一袭薄被,捧着巨大的肚腹微微喘气,湖绿色的床帐映得她浮肿的脸更加青黄。她见我出去,正要说话,忽而阵痛袭来,眉心一耸,周身颤栗。我上前拉起她的手,唤道:“若兰……”
巧儿忙扳住我的左腕,似是恐怕我命车夫掉转马头,她的双手潮湿而颤抖,像两条浸了冷水的牛筋,箍得我手腕微疼:“大人只要和我们夫人说几句放心话,夫人必然能好好生下孩子的。”
我浅笑道:“那又何必问?一会儿随我去便好了。”话音未落,车已停了下来。绿萼还将来得及答话,车帘已被人一把翻开,朱云探进头来,他的脸因为欣喜和镇静几近涨满全部车厢,他的肩头宽广得像小山,一下子就把车夫挤了下去。
我扶着他的部下了车,责备地看了他一眼:“甚么事如许欢畅?”
我认得这位黄姑姑,这是曾经奉侍过陆皇后的老姑姑。陆皇后生祁阳公主时也是难产,极其凶恶,若非这位姑姑,几乎崩逝。本来太后早将她遣出宫来奉侍若兰了,如此看来,若兰的难产不敷为虑。黄姑姑向我行了一礼,我行礼问道:“姑姑,苗才子现下如何?”
巧儿道:“夫人拿着信来诘责奴婢,说王爷被人告密,以是才没有回京。奴婢觉得夫人晓得了真相,就将王爷在兰州大牢的事说了出来。夫人当下便气血攻心,胎动不已,幸亏医官和宫里的收生姑姑早就在府中候着了,收生姑姑说,夫人胎位不正,必是要难产了。”说着她不断地用双拳敲打本身的头,“都是奴婢的错……”
我笑道:“我瞧谁你都随我去么?”
【第十四节 君子致命】
西北不是有天子气么?前几日不是另有“彗孛大角”的天象示警么?天子眼中的杀意又是为谁而起?若兰,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困难。
朱云笑道:“二姐可贵回家住一夜,小弟天然欢畅。小弟已派人把二姐畴前的屋子打扫洁净了,二姐放心歇息,明日一早小弟亲身送二姐回宫。”
若兰伏枕喘气半晌,欲言又止,如此再三,这才道:“实不相瞒,度量军田的事情若兰在西北便听王爷提过,王爷说甚么魏尚……甚么李牧[71]的,若兰也听不懂,厥后王爷便再也没有和若兰说过了。”说罢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我,瞻仰我解答她多年的猜疑。
黄姑姑道:“夫人产门还未全开,还要好一会儿。大人若要和夫人说话,现在就好。”
本来高思谊少报军田之数,是为了“出私养钱”“飨来宾军吏舍人”,为他所用。往好处说,是为了让士卒“整天力战”;往坏处说,便是聚养私甲,企图谋反。
“觉得……”我哼了一声,叹道,“女人的确该谨慎些才是。你们夫人看了信,只晓得王爷被人告了一状,却还不晓得王爷进了大牢。因为若进了大牢,想来这信也就送不出来了。”
绿萼道:“莫非若兰发明端倪了?”
巧儿愧悔无地,几乎就要跪了下去,绿萼忙扶住她,她只顾用帕子捂住脸痛哭。我淡淡道:“事已至此,哭也无用。昌平郡王因何下狱,你晓得么?”
少女道:“奴婢名叫巧儿。”
我微微一笑道:“巧儿女人,你认得漱玉斋的钱挺?”
绿萼如闻赦令,问道:“女人回府除了要瞧老夫人和公子,是还要瞧谁么?”
若兰含泪道:“如此,我便放心了。”说罢泪珠滚滚,沁入她狼藉的发际。她极力向后仰了仰,抚着颈下那只发黄的麻枕,“这只枕头,是于女人初到西北的时候缝制的。当时还不得王爷的照拂,于女人和我们同睡在一张通铺上,三小我枕着同一只枕头……就是这只,女人摸一摸。”说着拉过我的手。枕头触手硬实粗糙,清冷潮湿,因为缝了很多补丁,到处是泛黄的针脚,如日积月累陈腐而磨难的回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