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0章 女帝师四(14)[第1页/共5页]

天子似被本身的鼾声惊醒了，他展开双眼，我赶紧坐直了身子。他饮一口茶道：“躺着吧。君臣闲谈，朕不怪你无礼。”

我欠身道：“遵旨。”

夜风飘起他轻浮的寝衣，满天星光在他眼中凝集成模糊杀意：“‘彗孛大角，大角以亡，有大星与细姨斗于宫中，是其废亡之征’[53]，莫非你没有看到那颗星？”

天子笑道：“你对女御、对女官都很谨慎，恐怕惹他们不快。当初为何不对慧贵嫔耐烦些？”

呆站了好久，忽听小简在书房外道：“大人在内里面壁，女人临时先别出来。”

我忙道：“陛下仁慈。”

目睹织女星已然偏西，银河也变得笔挺。牵牛星向西追逐着，倒是徒劳无功。满天星斗熠熠灿烂，此起彼伏的闪动，不知是无聊的感喟还是无情的调侃。西边微微泛着橘色光芒的大角星，如高坐龙庭的帝王，用最敞亮、最冷酷的目光遍视全天，北极中星亦黯然失容。俄然，一颗敞亮的长尾彗星拖着青白如雾的细细冷焰从地上斜斜升起，高傲角与摄提间划过，望北消逝不见。我仓猝站起，奔下天井，只见彗尾如船行水痕，久久不散。

他不再说话，只合上双眼，似是又睡了畴昔。我还是不敢躺下，呆坐了好久，他还是没有醒。

天子手中的葵扇一停：“甚么？”

他涓滴不觉得意，负手在身后，抬头道：“你看到那颗星了么？”

我心中一沉，不慌不忙道：“子曰：‘与其进也，不与其退也，唯何甚？’[51]何况，微臣只是按照奏疏所言一五一十地禀告，至于如何措置明州太守和明州令，全凭圣断。”

在御书房面壁思过，恐怕是本朝头一遭了。我站在西北角高高的书架前，悄悄撩开遮挡的青布，面前是几本历代五行天象志的集册。我顺手翻了翻，笔迹工致，但篇章之间笔迹不一，且墨迹尚新，显是新近由多人所誊写。书上零散几点朱条暗号，想来天子已经看过。我翻了几页，还是放了归去。

天子道：“你不感觉今晚的大角星特别敞亮，而北极中星却暗淡无光？”

我悄悄舒了一口气，挪一挪脚，双膝又酸又痛，几乎扑倒。小简忙上前扶住我：“陛下在檐下乘凉，已为大人设座。请大人畴昔安息一会儿。”只见绿萼从小书房排闼出去，扶起我的右手。

我想起御书房的书架上那几本新摘抄的天文五行志来，不由疑云大起，人也醒了大半：“微臣读过一些，不过都是草草翻过。既然大角星主‘天王帝坐廷’，其大放光彩，定然主吉。”

我赶紧跪下：“启禀陛下，华阳公主殿下刚才就在小书房中和微臣说话，并未曾走远。因殿下有些不适，微臣已经派人送殿下归去了。微臣大胆，请陛下收回措置封女史的旨意。”

我笑道：“鄙谚说‘百闻不如一见’，陛下若想晓得真相，何不派个钦差去查问一番？”

我沉吟道：“微臣没有学过观星，不敢妄言。”

天子笑道：“你不记得了？毕飏德就是畴前的毕司徒。本来判了弃市，朕承诺过你，要减死一等，以是改放逐琼州了。”

天子道：“这些若不听你说，朕竟然不晓得。”

绿萼只得进步了声音道：“那好吧。请公公回禀圣上，奴婢已经将华阳公主殿下送回鹿鸣轩了，请圣上放心。”

我忙道：“谢陛下体贴。”

我早已熟谙他绵里藏针、瞬息万变的口气，若在白日，清风过耳罢了，现下却刺得我心头微痛。只一瞬，我清算好思路，恭敬道：“回禀陛下，确是心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