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3章 女帝师三(25)[第1页/共4页]

脸上热辣辣的，口气倒是非常清冷：“皇位就如此要紧？值得性命相拼？”

我为他擦一擦汗，淡淡一笑道：“甚好。”

高曜低低道：“这些松树，还是姐姐在长宁宫的时候，命人去花房搬过来的，有七八年了吧，是不是长高了很多？”我转眸谛视，不解其意。他淡淡一笑，“树向天而长，阔而无边，我的路却越走越窄。怨不得前人道：‘木如同此，人何故堪。’[60]”

心中有莫名的震惊。三年之间，情势翻覆。皇后病危，颖妃势大，昱婉二妃，俱生皇子，女宠辈出，销魂蚀骨。一片峥嵘热烈的气象，仿佛再没人想起另有一名皇子，在青冢蒿草之间，寂寂知名下去。阔别三年，本觉得多少会有些陌生，乃至还会相互摸索一番，他却直截了本地说出了内心话。他和我一样，都太孤傲了。我另有母亲和姐弟，他只要他的父皇，聊胜于无。

我惊诧：“我竟不晓得玉枢如此勤奋。”

高曜的目光亮亮而温和：“母亲弃我而去，我又见疑于父皇，孑然一身，已无可毁弃。唯有如此，愿父皇念我一片孝心，能谅解母亲身戕的罪恶。”

“这辈子”？他才十三岁罢了，“这辈子”几近是未知之数。唇齿之间有千钧之重，都轻飘飘地畴昔了。“好，只是我有一句话劝殿下，‘君子立言，非苟显其理，将以启天下之方悟者；立行，非独善其身，将以训天下之方动者。’[59]”

绿萼在旁笑道：“怨不得你比畴前美了，想来这粲英宫里，除却娘娘，就数你最美，对不对？”

玉枢笑道：“当年你对母亲说，我读书之余，习学歌舞，乃是锦上添花。你本身都健忘了么？我可永久都记取呢。”

绿萼和小莲儿并肩站在我的身后，俱相视一笑。小莲儿道：“婉妃娘娘宠冠六宫，所居住的主殿自是分歧。且这里的一几一案，都是陛下亲身遴选，搬到粲英宫的。”说着引我到西暖阁就坐，又命小丫头上茶。

我一怔：“我压服了母亲？”

高曜嗯了一声，缓缓舒了一口气。我又道：“殿下快些养好身子，到了春季，就出宫开府。会有长史咨议、参军记室，另有很多庶子舍人，如雨骈集于麾下，唯殿上马首是瞻。”

高曜笑容微凉：“非苟显其理？非独善其身？姐姐怕我为了皇位无所不为，怕我对四皇弟不好，以是用君子之道来开导我，是么？”

芳馨道：“女人有些烦躁。”

小时候，我常给玉枢梳头，梳得最好的是螺髻。我笑道：“好。传闻你的凝萃殿很好，我且去看一看。”玉枢忙唤小莲儿跟着我去。

我的感喟化在清风当中，只余了一句尾音：“值得么？”

芳馨浅笑道：“女人不必问情势，不必问殿下，更不必问奴婢，凡事只问本身的心便好。”

高曜有些意兴阑珊：“他们能抵得甚么事？”

俄然闻到一阵药香，芸儿悄悄咳嗽一声，上前道：“殿下，该喝药了。”

数年不见，芸儿已颇具处变不惊的气度，我不觉纳罕，多看了她两眼。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芸儿时，她只要七岁，固然聪明，却被乳母王氏架空，不得在高曜面前露脸。随后的三年，她一向随我读书认字。经历了慎妃的离世、天子的猜忌和守陵的孤苦，她已是高曜的亲信，亦是高曜将来的侍妾中，第一知心和得力之人。

我抿嘴笑道：“殿下宽解，陛下已然将此事交给了玉机。”

高曜的目光幽冷通俗，如两道暗箭与刺目标阳光争锋相对：“我是为了皇位，却也不满是为了皇位。母亲是为我而死的，若无此心，我这辈子活着另有甚么意义？这身子也只是一把朽土罢了，好与不好，又有甚么可在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