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重归[第2页/共3页]
“如果不信会如何?”
宁安缓缓点头,“没甚么。”或许,魂飞魄散也没那么可骇。如何也不会有剥裂三魂七魄疼,不会有一次次蒙冤抱恨而亡疼。“桃浅,你去把芍药、柳风和飘桂叫来。”她们四个是她的陪嫁侍女,这么多年,她们不管在宁王府中受过多少磋磨、责打,也仍然对她不离不弃,未曾有过抱怨。
她抬手擦拭掉唇边血迹,手紧紧捂着胸口。黑夜当中,鬼域路下,一身红衣盛装的新娘子,捂住的胸口,有个血洞穴,心肝被生生扯出,浑身都是疼痛。
再见面,仿佛隔世。被锁在花田久了,她忘了很多事,唯有恨意滔天,一日比一日稠密,未曾消逝。
孟婆劝她,“生前罪孽还不清,身厥后了鬼域,也是要入铁围山赎罪的,你的冤,你的痛,不会白受。”
孟婆劝道,“天道有因果报应,你所恨之人,终会自食恶果。”她倒满三杯茶汤,“过来喝了茶汤,宿世恩仇爱恨,通盘忘怀。”
身前身后,尽是杂沓的影子。鬼域路上的女人,不知何去何从。前面有座凉亭,人影涌至,上书孟婆亭三字。阴魂经各殿审判,至此已是饥渴交叉,渐近阳间,苦热侵逼,纷繁自投坎阱。
重来一次,你会信我吗?
几小我相视,固然都感觉王妃与之前分歧了,但是她的窜改让她们欣喜。王妃终究不像之前一样,怯懦脆弱,只能冷静受人凌辱,被妾室、通房踩到头上都不敢哼一声了。
“由此开端,便由此结束吗?”她轻笑,手垂下,细瘦的腕已经挂不住翠绿玉镯。手镯滑落,格登一声,碎成三块。
宁安昂首,泪盈于睫,仇怨难明。
她痛,她冤,却无人听、无人信,只言她是坏了心肝的恶人,该死被剜了心,掏了肝。
“你会魂飞魄散。”
四顾苍茫,万里红妆。
面孔阴沉,木无神采的老妇孟婆,主掌此亭。茶汤三杯,一杯忘情恨,一杯忘喜忧,一杯忘世事。
宁安红着眼,“不可,他不能魂飞魄散,我还没有查清楚当年的事情,他如何能死。”
“我累了。”她倚靠在床上,看着桃浅清理着地下的污血,“桃浅,我累了。”明显就是他欠了她生生世世,为何现在却要她了偿?罢了罢了,算了算了。
他们都叫她“喂”。
她坐在花田中,扯着一朵此岸花点头。男人笑看着她,“王维有诗云: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适应天然,得意落拓,安然面对人生绝境,安闲超然。今后我便叫你云起可好?”
三魂七魄不全,怎能生为凡人呢?灵魂如有弊端,人就会聪慧。觉魂如有弊端,人就会发疯,神经就会狼藉。生魂如有弊端,人就轻易抱病。
“王妃,您说甚么?”
“蜜斯,您终究醒了。”圆脸侍女走入,端来了一碗清汤,白瓷的碗边有小小的缺口。
人生几度能有此风景。
无主孤魂不肯进孟婆亭,她太恨了,恨生怨,怨气冲天。她不肯忘,不肯健忘所受委曲之恨,不肯健忘所爱人反目为仇之恨,更不肯健忘家人惨死之恨。她太冤了,太怨了,太痛了。
云起,不错。从当时起,云起变成了她的名字。她一日日在花田等,等着她爱的人,恨的人从她的花田走过。
恨意把她的眼睛烧红,也让她忘了曾经。她没认出陪了她千年的男人,就是阿谁不听不信她的委曲,挖了她的心,掏了她的肝的夫君。常常他问起她的曾经时,她都会用细白的牙齿咬住薄唇,唇上一根失血的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