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[第2页/共3页]
只将家中老老婆孙想了一瞬,末端终未落于笔下。抹了一把老泪,将这被水滴打湿的宣纸塞入水囊中,史奋挥臂朝海中扔去,以防随船永沉海底。
侧过眼,将那贱嘴之人看了个清楚,竟是张轲。
因着是敬贞初年,本朝才建国不久,国库又被旧朝华侈殆尽,国君常日差遣和官员俸禄很有些紧巴。建朝十三年,进步了几次捐税交纳份额,客岁已是从十五缴一提到了十二缴一。故而,不算银两,本年第一季光税粮就有二百万石,比往年多了六七成。
四月初时,接到从江南奉上的奏折,上头那银子数、粮食数,跟星星似的闪花了皇上的眼。他是做梦都能笑醒,端方自省的明主,初次来了回放纵,竟生生连着翻了后宫半个月的牌子,边翻牌子边进补。常日掰手指头数着数的鹿茸也不省着吃了,归正一个月后就有钱了。
早朝时,敬贞帝俯视下首,寂静问道:众位爱卿,尔等有何高见,此次战役派哪位将军合适啊?
两军比武,不战而逃视为背叛,逃不了一个死。可在这天灾下,倒不消那般畏首畏尾,便是狼狈地回了京,大不了只是个撤职罢了,小命要紧。詹士想了想,也只能如此了。
半晌,雨水滴答直击窗扇,官船上的舷窗顺次被从里头阖紧。雨水渐次频繁落下,带起一阵风,船体摆布闲逛了一下。世人初始还悬着心,见渐渐安稳,便放了心,除了掌舵之人还在目不转睛地谛视火线,仓里的官兵,吃酒的吃酒、谈笑的谈笑、打赌的打赌。孰料,一片鼓噪中,船又开端摇摆起来。
“大人,似要刮风落雨了,可要命令让夹板上的巡兵回仓遁藏?”
左文右武,他问完话,却将目光投在了文官那侧。早朝端方,常日是只许四品往上参与朝事,现在这项,国事体大,在京为官之人,平常轮不上的黄豆芝麻今儿皆有幸被召入殿。右首两列文官,右首两列武官。
正想着体例,忽地屋内变得有些暗沉,几人往敞开的舷窗外望去,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儿,模糊盖上了一团乌云,眨几眼的工夫,乌云又缓缓成了黑云,沉厚似墨。
天下赋税制从本朝初始便实施,商户交纳金银货币,农户能够粮抵税。每季皇庭皆会特派官员下江南,收缴的货币由本地钱庄兑换成银票,税粮则通过漕运输往汴京,以供皇族食用及发放官员俸禄所用。
由南至北,有一条远洋,名唤云海。此时在这汪洋的大海上,行驶着一搜三层高的官家楼船,满载着各式征纳的粮种,二百万石之重,船身下沉,吃水颇深,所幸未遇暴雨或暴风,倒也行得安稳,一起往汴京而去。
“你等怕死的,且去罢。人各有志,本官不会禁止,可本官誓要与此船共存亡。”
冯元另一侧的大人,忽地立出来,开口道:“启禀皇上,微臣感觉,冯大人可堪大任,想当年驱除鞑虏,扬我族威的显赫事迹,现在还在街头巷尾中歌颂,连小儿都以冯大报酬标榜,誓要做个国之栋梁呢,此次派他出征,定会全胜。”
他是愈想愈气,恨死张轲那祸首祸首了。这事提及来,还要从几月前。
端方好歪倒的书箧,寻出纸笔,他歪着身子于颠簸间,仓促写下一封遗书:“敬贞一十三年四月十五,载有二百万石税粮,由广夏府四月初五驶往都城的官船祁云号,于中午末,遭受暴雨暴风。未时一刻,船舱开端渗水。未时过半,船体淹没已至半身。目测不至申时,船身便将颠覆。此次天灾,人力之所不及,税粮不保,吾与两千名运军命将休矣,奋有负皇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