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6.零落江南不自由[第1页/共4页]
次日申正,苏子澈前去无相寺时,柳天翊公然与他同去。才刚到得寺外,柳天翊便觉出几分不对劲:此时已过了香客进寺上香的时候,寺外理应没甚么人在才对,本日却熙熙攘攘,热烈得很。略微留意,便能发明这些人尽是些青丁壮,个个身材魁伟,落足轻巧,明显俱是身怀技艺之人。且他们看似随便路过,但交来回回始终不离无相寺四周,苏子澈的马车一过来,他们的视野便成心偶然地看了过来,像是起了防备,公开打量不休。柳天翊料得寺里来了身份贵重之人,心头模糊有些不安,暗悔本日之行有些莽撞,该想体例劝苏子澈归去才是,又怕他生疑,心机转了几圈,甚么话也未说,筹算相机行事。
他神采闲适,语气也平淡,仿佛在说与本身毫不相干的一段故事:“我曾经血透重衣,手上沾满别人的鲜血;剑下的无数亡魂,都有在故乡苦苦等待的妻儿;我也曾设下埋伏狡计,亲手就义朋友道命;乃至袖手旁观,导致知己抱恨地府;我背弃恩德,孤负为我耗经心血的兄长;连家属名姓都不敢等闲告人,余生微茫如此……”
柳天翊拢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,持续问道:“你对他……你还爱他么?”苏子澈冷声道:“你真是愈发胆小了。”柳天翊忙道不敢,游移半晌,佯作不在乎地问,视野却始终凝在苏子澈面上,恐怕错过一点蛛丝马迹:“我只是猎奇。你们毕竟是兄弟,至尊又亲身将你养大,当年你悲伤欲绝,我半个字不敢提,现在十年畴昔了,不晓得你对至尊的豪情是否一如畴前,始终未变?”
苏子澈神采无澜,只道:“主持师父让我每日此时来佛前诵经,持续持诵二十一日,不得间断,本日恰是第二十一天。不管是那里的朱紫,我只诵我的经,并无毛病他。”
柳天翊笑道:“你平时酉正之前必然归去,从无例外,本日到了酉正还不见你,我便来看看。”苏子澈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遇见一个故交,多说了两句话。”柳天翊目色深沉,凝睇他道:“故交?”苏子澈神采未变,随口答道:“昔年慈恩寺里的一个小沙弥。”
小沙弥似有所悟,合十双掌对着马车拜别的方向微微躬身,念了声佛号。回过甚见方才那保护模样的人也望着马车的方向,似是随口问了句:“那是甚么人?”小沙弥照实道:“那位施主是何人,小僧并不清楚,只晓得施主来诵经的这些日子,香火钱皆是由天机阁出的,想来是天机阁中的人物。”
早在苏子澈初来无相寺之前,柳天翊早已将寺庙高低办理过,香火钱捐了不知多少,只为着苏子澈能平心静气地诵几日经,了结这桩心愿。可面前小沙弥面上的难堪之色也并非作伪,柳天翊心底不祥之感愈盛,当下劝道:“佛在心中,不拘于俗礼,既然此处不便利,我们去普济寺诵经也是一样的。虽说稍远了些,但既然郎君故意,何惧路途之遥?”
天府原在车外与车夫一起驾车,听到斥责立时擎开车帘,一脸莫名其妙,他反应倒也快,单膝跪在车门处不敢辩白,只偷偷看了苏子澈一眼。柳天翊当即了然,叮咛道:“那和尚留不得,天府,你回无相寺去,悄悄处理了他。”天府没有立时应下,还是谨慎翼翼地看向苏子澈。
“这些年来,凡是有认出我身份之人,皆是天府替我处理。”苏子澈缓缓起家,淡淡道,“秦王早已做枯坟,其间只余江湖客。方才多有获咎,还望师父包涵。”
苏子澈看不到周遭景象,并不知本日的无相寺与昨日有何辨别,还是叩响了寺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