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0.曾记夜半私语时[第1页/共5页]
世事无常至此,循环也历历在眼,李源心中悲哀,没有了游山的心机,单独回到寺中,将此事奉告了圆泽的门徒,哪知那门徒却说师父早推测会如此,已经交代过后事。李源更是悲哀,而后一向居于寺中,也不再游山玩水,待到十三年约期至,他便从洛阳解缆去吴地赴约。才到寺外,就见一牧童扣牛角而歌,歌声从葛洪川畔传来:三生石上旧精魂,弄月吟风莫要论;忸捏恋人远相访,此身虽同性长存。
河清海晏,万国来朝……
一日他们相约游青城峨眉山,李源想从荆州沿三峡逆流而上峨嵋,圆泽想取道长安斜谷路。李源说甚么也不肯,他既已绝意宦途,便不想跟长安有任何牵涉,连路过也不肯。圆泽叹道:“命数向来不由己,便听你的罢。”
他跨上马背,并不迅疾地在雪地里策马行进,漠北凛冽的北风刮在脸上几如刀割,直吹透血迹斑斑的衣甲,冷到了骨子里。
天子看着他的狭长凤目,月下瞧来尽是倾慕之情,缓缓点了下头。
自始至终,被军医包扎好伤口的董良都在房中安睡,对外间曾有人来过之事一无所觉。他腹部中了一箭,苏子澈遥遥瞥见立时乱了心神,突入敌军当中杀红了眼,脱手狠辣凶暴如修罗,恨不能将黎军尽数寸磔。他并非薄情寡义之人,恰好相反,他极是重情重义,对于在身边伴随了将近十五年的董良,他们之间便如聚沙成塔般情分深厚,固然名为主从,实在早已与亲人无异。
因而二人取道荆州,舟楫路过南浦时,一个身着锦裆的妇人正背负着瓦瓮打水,一眼瞧去便知她有了身孕。圆泽望着她,俄然泣道:“我不肯走水路,便是因为她。”李源见状大惊,忙问启事,圆泽道:“妇人姓王,有身已三年,我命里应是她的孩子,只因我不肯入循环,担搁至今,她才迟迟不能生养。现在既然见到了,便是避无可避,你用符咒助我投生吧,三今后洗儿时,若你情愿来看我,我便以一笑为证。十三年后,中秋月夜,杭州天竺寺外,我们再见罢。”
苏子卿讲完此则故事,见怀中小弟久久不语,觉得已经睡着,便表示宁福海熄灯,寝殿顷刻暗了下来,只角落里还燃着几盏昏黄的烛火。
说的是唐朝时候,东都洛阳的惠林寺原是光禄寺卿李登的宅院,玄宗末年安禄山反叛,攻陷东都,李登死于乱军之手。其子李源,素以豪奢善歌闻名,却因着父切身故,哀恸万分,又见世道狼籍,遂立下誓词:不入仕、不嫁娶、不食肉。
一别八月余,三哥,你终究肯来梦里看我了。
南乔展颜一笑,便去取来一把杉木琴,琴是伏羲式,木质松黄,岳山焦尾等皆为紫檀制,琴轸、雁足则采取白玉,琴身通体以小蛇腹断纹为主,偶间小牛毛断纹。龙池为圆形,凤沼作颀长之椭圆形,以漆作赔格,琴面以微隆起之势成纳音。*2
李源懊悔交集,却也只能为他沐浴换衣,到了傍晚时分,圆泽圆寂,那妇人也随之产下一男婴。三日洗儿时,李源前去看望,那婴孩公然见他即笑,李源便将此事告之王家佳耦,由那王家便出资葬了圆泽。
那牧童答道:“李公公然是取信的君子,只可惜我尘缘未了,不能再与你靠近,只愿今后勤修不辍,今后定然相见有期。”他又唱起了一首歌,“身前身后事茫茫,欲话人缘恐断肠;吴越山川寻己遍,却回烟棹上瞿塘。”牧童且歌且行,渐行渐远,身形渐渐隐没在山林当中,不知去处了。
李源循名誉去,不知是喜是悲,便问他:“泽公,一别十三秋,你还好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