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.道是无晴却有晴[第1页/共3页]
天子让苏子澈坐正,看着他道:“存亡由命,成败在天,你若连这点事都耿耿于怀,还如何提枪跨马,交战四方?”
“跟你无关!”天子冷着脸打断他,“麟儿,你离她有三丈远,她落水与你何干?”苏子澈点头道:“她是见到我才受了惊吓……”
好久,天子神采又如初时般波澜无惊,淡淡道:“早退者当斩,是太宗立下的端方,为将者不秉公交,法律安众,此举可嘉。程卿家,平身罢。”
窗外风乍起,吹得铁马声声叹,未几时,方才还阴沉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,仿佛随时会落下雨来,殿内光芒有些阴暗,氛围愈见沉寂,几个侍读的内侍面上盗汗顺着脖颈滑进衣服内,却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,更遑论添灯。
天子蓦地想起昨日赵美人小产以后,苏子澈的黯然神伤。
天子冷眼看他,约莫推测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,淡淡道:“朕失良臣,何喜之有?”
殿中诸人皆屏气凝神,不敢收回一丝声响,他这一跪地一扬声,如投石入水,在大殿当中格外清楚。
最是无情之人,也最是多情。
麟儿仍无知无觉,抓着他的衣衿哭得不幸。
天子手中仍固执书卷,指骨却已泛白,额上也迸出青筋。他模糊想起幼年时候,恰逢先帝千秋节,他想为先帝献上一曲,便命太常乐工制了几首新曲,闲时便跟着学一学。当时的麟儿不过总角年纪,还是一团天真的模样,偶尔一次撞见兄长在屋内与人谈笑操琴,闹着也要操琴,苏子卿怕他手指细嫩被琴弦划破,便不准他玩闹,苏子澈气闷之下竟迁怒别人,稚嫩声音无甚威仪,儒软地命人将那乐工拖下去杖毙。
天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:“不好吃么?来,尝尝玉露团。”苏子澈将龙凤糕扔到玉盘中,一头扑到天子怀里抱着他的腰,手臂越收越紧,始终一语不发。天子叹了口气,拍拍他道:“麟儿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话虽如此,天子却偶然再听进讲,叮咛侍臣若晚间苏子澈回宫,命他马上来见。殿外风云色变,半晌大雨如倾,天子着人掌灯近,翻开一本奏折,倒是谏官所上,字字句句无不直指天子年逾而立仍未立储之事。
天子乍闻此事,蓦地一惊,冷厉地眼神扫畴昔,令宁福海平白生出一身盗汗。宁福海方才禀报时虽是低语,可殿中沉寂无声,翰林学士程墨距天子不远,听得是一字不落。他生性朴重,见天子模糊有发怒的迹象,近前一步慎重施礼道:“臣,恭喜陛下。”
程墨再拜道:“刘监军得陛下青睐,为人虽忠心,却恃宠而骄,身为监军罔顾军法,不守军纪,点兵之时早退,实为军中大忌。秦王不以刘监军为陛下爱重而有所包庇,将其绳之以法,可谓刚正不阿,且秦王胸怀大略,志在青云,假以光阴,定会成绩一番丰功伟业。陛下有此良臣虎将,自当恭喜。”
天子端倪倏尔冷然,顺手将奏折搁置一边,又去翻阅下一本。窗外一个惊雷,顷刻把六合照得分为白亮。
耳畔余音未止,指下琴弦犹颤。
只是其中考虑,他并不想让小弟晓得。
苏子澈降落了一整天,天子的安抚没有给他带来半晌心安,反而让他感觉更加歉疚,他虽不喜赵美人,却从未生过害她之心,更没想过要她落空本身的骨肉,何况她肚子里的是他兄长的孩子,是他的侄儿。苏子澈低低隧道:“如果我没有呈现在那边,她就不会掉进水里,更不会……”
次日,苏子澈去了骁骑营,天子念着赵美人之事,赏了她很多东西,只碍着端方不能亲去安抚。午掉队讲之时,天子正听得努力,内里俄然几声喧闹,宁福海忙躬身出去检察环境,未几又面带急色地出去,低声禀道:“陛下,秦王殿下今早点兵之时,刘云希去的迟了一个时候,殿下以他早退为由,将他当场斩首,摆布皆不敢劝,已经行刑了。”刘云希原是御前寺人,颇得天子看重,此次苏子澈出任骁骑营大将军,天子特地派刘云希做监军,一是照拂,二是监督。苏子澈过分年青气盛,初掌军权不知会做出何事,而刘云希性子沉稳,有他照看着想来不会出甚么忽略。天子这道旨意对两人皆无益,未曾想刘云希这一去,倒是连命都就义了。